一事情完全失控了!
沒有任何誇大修飾,眼下查理曼所面臨的局勢用“失控”一詞概括沒有任何不妥。
原本為了擴大聖少女的威信,實現“挾大勝推進談判”而舉行的勝利大閱兵,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暴民的打砸搶燒行動。“全面開戰”、“死戰到底”的狂躁氣氛再次籠罩全國,時間指標彷彿被倒撥回了一年前,那個意氣風發,準備布武天下、征服世界的查理曼一夜之間又回來了。
對反覆精心盤算,仔細推敲過每一個細節,將全部希望和國運寄託在停戰談判上的議和派,這種劇烈的畫風轉變不啻於一記晴天霹靂,腳下的大地已然龜裂,通往地獄的大門從裂縫中露出獰笑。除了“失控”,沒有其它詞彙能表達出當前的局勢之惡劣以及議和派成員們焦慮失望的內心。
雖然當時在場的所有議和派成員對民意的巨大轉變感到錯愕,事後仔細回想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隨著一次次以國運為賭注的瘋狂冒險成功,大量年輕將校在戰爭中獲得晉升,國內的工商業獲得了原料和傾銷地,普羅大眾得到了麵包和工作。在品嚐過戰爭帶來的甜頭後,堅信天佑和盡忠必能最終獲得勝利——這已經成了絕大多數查理曼人腦內公式化的存在。民眾視武力為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外交和外交官被看成是無用之廢物。查理曼人生而為世間最高貴優秀之種族,其它劣等種族臣服查理曼乃天經地義,如今一系列戰爭正是為了“開化不明事理的蠻族走上正確的道路”。
諸如此類走火入魔的黷武思潮、極端種族主義在民間氾濫的背景下,亞爾夫海姆放送的那則新聞以及相關影像就成了扔進彈藥庫的火柴,滿腔豪情熱血的民眾當場就炸了。
“事已至此,就算衝過去抱怨‘你丫的算計我!’,那傢伙也只會晃盪一下酒杯,故作深沉地說‘你還是個孩子’。”
“這很好笑?”
格洛莉亞歪了歪脖子,一臉不明所以,看樣子她沒有找到笑點。
不打算詳加解釋的蜘蛛聳聳肩,用懊喪低落的語氣回答到:
“不,我只是想說‘那個混蛋幹得漂亮’。”
幹得漂亮。
不論立場好惡為何,對李林的反擊都只有這一個評價而已。
精妙的算計,對人心的掌控和玩弄,對全域性的高度把握和引導,再加上一點律師訟棍的詭辯邏輯,最終組合成一記漂亮的反擊,讓羅蘭的苦心全部打了水漂。
“貝爾福發生的事情不論動機如何,佔據政府設施和挾持人質都是無可爭議的暴恐犯罪,如今還和我們處於交戰狀態的諸國不可能冒著被貼上‘支援敵國罪犯和恐怖分子’標籤的風險,甘願和亞爾夫海姆關係緊張,並且承受本國民眾質疑甚至暴動,也要出頭對貝爾福的事情提出質疑和指責。更何況貝爾福遠離前線,也遠離預定的分界線,這就更加棘手了。”
撩開窗簾一角,眺望著遠處街道上高舉標語橫幅,大聲叫喊著口號的“志士”們,羅蘭冷靜的分析著。
簡單的說,這是一個法理邏輯上的雙重陷阱。
如果事情發生在開戰後新佔領的佔領區,防衛軍再怎麼主張自身行為的合理性,諸如非正規軍的民兵不受國際公約保護,不被當做戰俘等等,終究不能改變這是在別國領土上發生的事情。這是不折不扣的戰爭行為,任憑你花言巧語,基本事實是不會改變的,註定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遠遭受唾棄。
但屠殺事件發生地貝爾福開戰前便在亞爾夫海姆控制之下,按照議和派的預定,這座城市在戰後也將是亞爾夫海姆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要對亞爾夫海姆在此行使主權內務提出質疑,不可避免會觸碰到兩個敏感問題——政權合法性與領土劃分。
如果要否定“貝爾福大屠殺”的合法性,否定亞爾夫海姆本身的政權合法性是最快最直接的手段。既然是非法政權,其統治也為非法,也就不存在什麼行使主權內務。只是這樣一來,連對方政權的合法性都不予承認,談判也就無從談起了。至於把貝爾福划進查理曼一側領土,以此來主張“貝爾福大屠殺是發生在查理曼領土上的戰爭罪行”同樣沒有可行性。前面說過了,議和派劃定的邊界線距離貝爾福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你把貝爾福划進自己領土內,生生從精靈嘴裡摳走一大塊領土,尖耳朵們肯定掀桌和你繼續戰個痛快不說,其他國家也只會認為查理曼毫無和談誠意,蓄意破壞和平談判,一切重新回到原點……
那麼能不能忽略迴避貝爾福,按照原定計劃完成談判?也不行。國內輿論民情已經被激化,貝爾福的歸屬和解決必然成為眾所關注的焦點,任何妥協退讓都會被視為軟弱和賣國,民眾必然為之騷然,主戰派不會放過如此良機,一定會派遣人員誘導民眾發起“打到賣國政府,建立軍部獨裁內閣繼續戰爭”的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