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以前週末,要是剛好碰上爸媽休假,就會跟他們出去餐廳吃飯。偶爾晚上還會一起打羽毛球或者去溜冰場,記得還辦過好些張能打八點五折的會員卡呢,不過現在也不知道丟哪去了。這麼看來,自從他們不在了以後,我就失去了被安排好的假期……
這時,我又滑動著手機螢幕,看到周旭他們在群裡組織要去哪玩的歡快樣子,我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不禁又回想起初中時代時的友情,各自到了高中有新好友後便急驟變淡,老死不相往來的情形。我到現在還在詫異著,“是不是一個班的”,居然牢牢掌握著兩個人究竟還能不能繼續做朋友的“生死大權”?
包括後來在高一混了幾個還算合得來的,也撂下同等下場——分班後不到一個月就跟他們斷去聯絡。
日後,要是在路上碰見,之間還得快速思量施展哪種打招呼的方式,才更適合現在的關係。比方說是用剛研究出來的新動作麼,還是依舊衝上去撞在一塊;又或者得注重表情,要刻意顯得我們熱情依舊麼,亦是說從旁人角度看上去,像在正常寒暄就好了;當然,還可以是全然地假裝沒看見?畢竟也有那種,實在怕見到疏離的舊日好友,不知所措,選擇繞路避開的……
所以說,我現在看著他們正在群裡聊得火熱,就如同已經提前預見了終日冰冷的結局是何等落寞的景象一般。心裡油然的情緒,既不是酸溜溜的羨慕和嫉妒,也不是一種對他們的蔑視或傲慢,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是什麼,或許是同情也說不定?
我想,正是比別人提前弄懂了“同學皆是過客”這一規律的自己,即便爸媽在這學期開始前沒有因為發生了那種事而離開人世,應該也不會再去結識什麼新朋友了吧……這麼想,那周旭,可真是個例外。
話說,如果按照成長的階段來看,我這算是走在了他們的前面麼,還是已經截然不同地去向另一條道路了呢。我分不清。但我相信這便是大人們常提到的所謂“成熟”中的一種。來回斟酌,班裡跟我一樣擁有這般同等程度“成熟”的人會是誰呢。對,還是那個例外——
周旭:“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高二8班,馬路壓強小分隊,下午3點芋頭城集合,讓我們不見不散(表情包)”
張志強:“醒醒,有電是有電,但是遊戲廳停業了~”
楊朔:“我爸不讓我出(笑哭)”
我想,給我造成這種印象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跟他家的水果店經營的生意有關。
上次他在店裡頭幫他爸媽削水果的景象我還記憶猶新,平時肯定還會經常得跟顧客討價還價吧……無形之中能感受到他肩上早已挑起的擔當和責任感;因此,光從“他比同齡人要成熟”這點看,我們確實屬於同類人;但我深知其實裡邊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
呵,周旭的那份成熟裡蘊含著無比耀眼的溫良與率真,像是經歷過風雨又沐浴於陽光下提前破土的苗,茁壯成長。同時,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與別人存在著如此耀眼的不同之處,而且還給我一種感覺是,就算他最終意識到了,也絕不會像我這樣多餘地糾結於這些所謂“成熟的標誌”是否會給自己的成長路上帶來任何的缺失、麻煩或不自在——
可見啊,與周旭的成熟相比,我的成熟是多麼陰森悲壯啊,深處盡是足以令人同情和遺憾的悲涼底色。說不定,悲涼底色裡還藏著掖著幾分不忍直視的桀驁和自負?嗯,要是把我這顆心形容成某件物體的話,能聯想到的也就只有路邊草叢被野貓的爪子抓個稀爛、徹底喪失掉光亮、曾經值過錢的琥珀石頭了……所以說,要不是他當初來找我上學,我們不可能玩得來的。那,那這還算是真正的朋友麼?
其實。什麼才是真正的朋友呢。
胡想一通後,我撇了撇嘴,隨即餘光掃到了放在桌面剛削完水果的匕首,上面還沾著點果皮。一邊盯著它,一邊拿起剩下半杯沒喝完麥片,像電影人物飲酒那樣一飲而盡,直到杯底。怎麼感覺這個舉動有點熟悉?
之後,抽出匕首,“……”刀尖的光,仍是這樣具有吸引力。
唉,我覺得還是得騰出時間,儘快驗證這把憑空出現的玄器究竟怎麼回事,不然,心裡老惦記著這事。不過,我要怎麼驗證呢……
或許應該找個厲害的人問問?——比如說物理老師、化學老師、賣刀的人、車間鐵匠?實在不行,乾脆交到警察手上?
總之先出門看看吧,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快速彈起身來,去陽臺拿上一雙襪子去穿鞋,順便拎起廚房裡的兩袋垃圾。
開啟平日出入的家門……
或許是太久沒出門的緣故,總覺得這回門把手變得比以往的更沉重。
“嗒”,蓋上樓下存放幹垃圾的桶蓋。抬頭,深吸一口氣,不下雨的天空,漂浮著許多形狀不一的烏雲。看回街邊,以往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的繁華地段,如今近半商鋪都關起了門;行人匆匆寥寥;地上還有幾個的塑膠袋卷同落葉隨風飄搖;顯得整條街暗沉,毫無生氣。
有點好奇那群“志願者”的遊行路線是往哪邊走,他們現在應該很熱鬧吧……
這時,一個提著公文包,踩著高跟鞋,穿著黑色西裝的姐姐從我身邊經過。就在我剛把抗議遊行的思緒轉移到這位職場女性身上,想象著職場人士在末日來臨前仍去上班,是種怎樣體驗的時候——見前面路口的拐彎處,有一輛車停在路邊,打起雙閃——地上好像還躺了個人……!
車禍現場?我向前走去,想湊個熱鬧。
接近後,看到騎車被撞了的人,他正倒在地上掙扎不起,旁邊的車軲轆子都被壓彎了。司機在小範圍地來回走動,臉愁得像根苦瓜,反覆摁著手機,然後好像又掛掉了。
我猜應該是交管一直沒來。
司機注意到了我,瞅了我一眼。
我立即感到了一股不自然的氣場,錯開對視。
——當又看回原處時,司機把車門拉開,隨後縱上主駕駛座椅,疾速盤了兩手方向盤,猛地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眼前一幕我驚呆了!萬萬沒想到,司機竟然因為等得太久,肇事逃逸了?——我可沒有給他施加什麼壓力啊,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呢!
我趕緊一邊背下了車牌號碼,一段小跑,來到地上躺著的大哥旁邊蹲下身,問:“大哥,你還好嗎…?哪裡疼嗎……?”
大哥閉著眼緊皺雙眉,表情痛苦。見他貼著灰色長褲的雙腿,躺蹭在水泥地上的姿勢,貌似不太自然,我心想可能骨折了。想起我媽傳授過急症室的經驗:骨折分外出血和內出血,外出血的得優先止血。
剛想撩開他的褲腳,看出血量大不大……
就在這時,在離我不遠處傳來一陣女生的尖叫聲——遠遠望去——是剛才那個穿著西裝提著公文包的姐姐。
我開始慌了,看著奄奄一息的大哥,說:“你等我,我馬上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