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俊都幾乎能想象得出,黛瑾聽到這番話後臉上會出現的神情。
不行,這樣面對面的對話,文俊實在難以說得出口。
要不,就修書一封?反正書信這東西,寄到手了,寫信人又不需要看到讀信人的反應。
文俊鋪好了紙研好了墨,正準備提筆寫字,又猶豫了。
對於一個常年以寫字為生的人來說,怎樣去措辭來寫這樣一封書信,竟然是出奇的難。
雖然明知道自己不會親眼看到黛瑾讀信時的樣子,可是,他還是沒法不去想像,她收到這樣一封決絕的信,該是怎樣的傷心,又是怎樣的震驚。
更重要的是,只要黛瑾知道了這背後的故事,她該是會多麼瞧不起自己啊,文俊心說,見利忘義,這可是讀書人最見不得的,沒想到自己不僅要做出這樣的事情,還要坦然的去面對,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罷罷罷,文俊最終還是扔下了筆,他想著,如果自己就這樣不辭而別,也許,黛瑾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為了一個多麼自私的原因離開了她,那麼,可能見利忘義這頂帽子,就永遠不會扣到自己的頭上來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文俊偷偷遣散了家中的傭人,每個人給了他們些許銀錢,吩咐不許對外吐露主人的行蹤。
就這樣,第一天的晚上,文俊就去肅王府上拜訪了馬長史官。
馬嘯看到文俊速度比自己想象的還快,心中不由得暗暗發笑,什麼讀書人的氣節,在一點蠅頭小利的驅使下,統統都不值一提。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希望這位史先生可以越早離開京城越好,而文俊自己的意思,也是希望可以速速回到魯中,一面跟兒子見面商議,一面可以儘快忘記這在京中的日子,和跟黛瑾有關的所有事。
於是,不出三天,文俊就在馬長史官的幫助下安排好了回鄉的車馬,簡單了打包了一些隨身的行囊,連禮部的官員都沒有親自去一一辭行,便人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京城。
而黛瑾此刻,還完全被矇在鼓裡,她正在準備著自己改嫁所需的一切事宜。
雖說早已不是千金小姐出閣,但畢竟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正式嫁人的機會,黛瑾還是十分認真的對待,家裡沒有別人替自己準備嫁妝,黛瑾就親自一針一線的繡好了改嫁當天要穿的繡花鞋、紅蓋頭,還特地也給文俊準備了一身兒當新郎官要穿的新衣。
不過,這正式嫁娶之前,照理說,新郎官和嫁娘是不能見面的,縱然是像文俊和黛瑾這樣熟悉的關係,黛瑾心中也開始泛起了年少女孩子一般的害羞,特地指派了有蓮,到文俊的宅院中,一次次的給他送與成親相關的物件。
只是這一次,新衣縫製所用的時間久了些,所以有蓮也是好多天沒來到文俊家裡了,她也替太夫人高興,而且太夫人改嫁過來,不出意外,自己也會跟著過來的,所以,每次來史家宅院的時候,有蓮都好像去自己未來的家看一看似的。
“張媽,張媽,我又來啦,想我了沒有?”有蓮跟文俊府上洗衣的老媽子關係不錯,人還沒進門,先張口喊了幾聲。
咦?怎麼沒有人回應?難道今天張媽不在?
那怎麼,好像管家和小廝也不在呢?
有蓮走進院門,只見院子裡面還跟原來的樣子差不多,只是一個人都沒有。她心中覺得好奇,沒聽說史先生最近要出遠門啊?怎麼家裡面連個看家的人都沒有呢?
再往裡走,有蓮更覺得奇怪了,這屋子裡面,雖然桌子椅子都還在,可是一些衣服細軟卻是統統不見了,就好像一間客棧的客房似的,沒有人住,只有一些基本的器具放在那裡。
這可是奇了?
有蓮回到王府中回了黛瑾,黛瑾並沒有很著急,“也許是離著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文俊去採買些東西了,也未可知。他那院子裡面的人,都不是什麼靠得住的下人,主人出了門,他們自然就樂得放羊去了呢。沒事兒,過兩日再去吧。“
過了兩天,有蓮再去的時候,還是一樣,不僅沒有人,好像連東西都少了些。
這樣,一連十幾二十天,有蓮跑了四五趟,一直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