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衫破爛,頭上裹著髒兮兮的巾子,像個小乞丐。
他懷裡還抱著一摞蒸餅,倉惶朝朱秀跑來。
一個蠻橫軍士氣急敗壞地追了出來,指著乞丐少郎大吼:“這臭小子打暈了咱們一個弟兄,抓住他!”
街上肆虐的亂兵一聽還了得,當即就有七八人一窩蜂地圍攏上前。
乞丐少年撒腿狂奔,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充滿恐懼。
“混賬!大郎攔住他們!你去把那少年帶過來。”朱秀憤怒地大喝。
史向文“噢”了聲,慢悠悠地朝幾個衝上前抓人的亂兵走去,胳膊伸開將他們攔住,拎胳膊拎腿,三下五除二全都扔飛。
幾個亂兵慘叫著摔成一團。
“誒,你....”胡廣嶽朝那乞丐少年走去,剛想說什麼,乞丐少年理都不理他,從他身旁一陣風似的跑過。
胡廣嶽極為驚訝,這少郎腿腳好快。
乞丐少年回頭看了眼,只見史向文撂倒了一片亂兵。
又見一名白淨俊美的青年騎一匹炭火駿馬站在前方,直愣愣地望著他,乞丐少年二話不說,跑到馬匹旁邊,不等朱秀反應過來,抓住馬鞍子利落地翻身上馬,坐在朱秀身後,一隻手懷抱紙袋裡裝的蒸餅,一隻手緊緊摟住他的腰。
“呃....”
朱秀驚訝無比,這少郎倒是一點不認生。
也挺聰明,懂得危難關頭為自己找擋箭牌。
騷動引來了不少亂兵注意,幾聲吆喝,三五十亂兵立馬圍攏上前,將史向文團團圍困在街道當中。
“大郎住手!”朱秀高呼一聲,催馬上前。
有軍士認出朱秀和史向文,竊竊私語著不敢動手。
朱秀環視一眾亂兵,取出別在腰間的令牌,喝道:“我乃中軍行營掌書記,虎翼軍副都指揮使朱秀,你們是哪部兵馬,竟敢沿街搶掠百姓?”
一眾亂兵大眼瞪小眼,不敢答話。
“讓開!”一名頂盔摜甲的軍漢在親衛簇擁下大步走來。
他身旁軍士指著朱秀和身後探頭探腦的乞丐少年低聲說著什麼。
朱秀見到來人,微微皺眉,此人他認識,叫做樊愛能,出身天雄軍,是柴榮麾下部將,如今擔任一軍指揮使,也算是鄴軍裡的中高階將領。
樊愛能是典型的武夫思維,崇拜史彥超那樣的勐將,瞧不起朱秀、魏仁浦這樣文質彬彬之人。
朱秀與他見過幾面,都是點頭之交,沒有交情。聽說他與監軍王峻走得近。
“我當是誰攔路,原來是朱掌書記!”樊愛能皮笑肉不笑地抱拳。
朱秀拱手,指了指一眾亂兵,沉聲道:“敢問樊將軍,這些可都是你的部下?”
樊愛能昂首道:“不錯!正是本將所部弟兄!”
朱秀目光一沉:“這些軍士搶掠百姓,肆意破壞民居,還膽敢侮辱婦人,樊將軍可知道?”
樊愛能笑道:“當然知道!不光本將軍所部弟兄,其餘鄴軍弟兄也在城中四處搶掠,怎麼,朱掌書記有意見?”
朱秀勐吃一驚,厲聲呵斥:“一派胡言!我鄴軍乃是仁義之師,怎麼會做出惡劣行徑?究竟是誰允許你們肆意妄為?”
樊愛能大聲嘲笑道:“你在中軍執掌軍機,怎麼不知大帥軍令?入城之時,大帥許諾三軍將士,入城之後搶掠三天!此乃監軍王峻親口召集諸軍將領,轉達大帥命令,豈能有假?”
朱秀又驚又怒,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郭威和柴榮早在迎春門剛破時就入城,直奔司徒府而去。
中軍只留魏仁浦和王峻統領,朱秀負責護衛帥旗,協助魏仁浦掌理軍機。
王峻究竟是何時瞞著他們傳令的?
王峻雖然是監軍,地位崇高,郭威對他也很敬重,但沒有郭威授意,想來他也不敢假傳軍令。
大軍劫掠開封,難道真是郭威授意?
朱秀渾身驚出冷汗,入城的鄴軍不下十萬,一旦失控,對於開封將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