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質和馮道起身告退,王峻也跟著灰熘熘跑了。
過了會,武德使王令溫遊魂一樣出現在閣中。
“啟奏官家,這是王相公五日前宴請侍衛司、殿前禁軍都虞候以上軍職者名單。”
郭威接過掃視幾眼,虎目微凝,譏諷冷笑:“這條老潑泥鰍,還真是上不得檯面,這麼快就原形畢露。”
王令溫低頭抱拳道:“有些人本就不值得信任,官家無需介懷。”
頓了頓,王令溫低聲道:“可要臣順勢將其拿下?”
郭威搖頭道:“不忙,且再等等,看看這條老泥鰍還想玩什麼把戲!
這廝怎麼就想不明白,朕養著他、寵著他,不是因為他有多能幹,大周朝有多離不開他,而是朕需要他來給皇子榮製造些危機感,順便安撫前朝舊臣人心!”
郭威又是冷笑又是失望,他對王峻的耐心所剩不多了。
原本經過兩年多前,王峻主動投效,參與鄴都起兵,郭威覺得王峻對自己尚且有幾分忠心,看在舊相識的份上,也對他格外籠絡優待。
王峻與柴榮不合,郭威順勢利用,高捧王峻,刻意冷落柴榮,讓王峻野心迅速膨脹上天。
可如今,郭威已經明確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其他子嗣,嗣君人選心中已有定論,而王峻卻還是不知收斂,位極人臣仍不滿足,對權柄表現出過多貪慾。
這就引起郭威極大反感。
以宰相身份兼任樞密使,如今又想籠絡禁軍將領,這已經踩到郭威的底線。
王令溫偷瞟皇帝臉色,笑道:“官家是想借機看清楚禁軍派系,好為之後的改革做準備?”
郭威指了指他:“你個老狐狸倒是聰明。”
君臣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如此,臣會繼續派人嚴密監視。”王令溫拱手道。
“嗯,還有向訓潛伏在鄴都,一定讓他小心,萬不可暴露行蹤。”郭威沉聲囑咐。
“官家放心,向副使武藝高強,心細如髮,一定不辱使命。”王令溫笑道。
郭威點點頭,開封之內有王峻,鄴都之內有王殷,這二王是他鼎定江山最大的功臣,可現在,也是他最大的心頭之患。
大周江山想要平穩過度,此二人非除不可!
郭威突然想到些什麼,問道:“對了,朕記得之前看過武德司呈送的一份密報,說是朱秀這小子好像也有幾支人數不詳的私兵?可有此事?”
王令溫眼童一縮,裝作思索模樣,笑道:“官家明鑑,之前朱秀在涇州,的確操練過幾支精兵,還冠以虓虎、踏山、鎮海之名,都是彰義軍下轄隊伍。
李都點檢在涇州時,也曾當過這虓虎營的統領。
當年平定蒲州,朱秀帶虓虎營助戰,官家還親口誇讚過,說朱秀練兵有三國時高順之風....”
郭威回憶了下,拍拍額頭道:“確有此事,你不說朕倒給忘了。呵呵,那虓虎營的確是全員勐士,朕還記得有個身如鐵塔的巨漢,朱秀還給他起了個諢號,叫做巨靈神,相當威勐可怖!”
“呵呵,那是史匡威的獨子史向文,幼時腦袋受過傷,渾渾噩噩,卻天生巨力,威勐不可擋!
就連官家金口誇讚的我朝第一勐將史彥超大將軍,也不是這史向文的三合之敵!”
王令溫笑道。
郭威撫掌道:“不錯,就是此人!朕記得這巨靈神只有朱秀指揮得動,這臭小子,好事都讓他佔盡了。”
“朱秀操練出的這些精兵,如今何處去了?”郭威關心道。
王令溫道:“一部分留在涇州,歸還彰義軍序列,一部分則去了軍籍,投在朱秀名下的幾處商行做事。”
“倒是可惜了。”郭威笑了笑,語氣裡藏有些許輕鬆。
“朱秀練兵得當,善於處理政務,等火器監運轉順利,還是讓他到地方去,給朕帶兵治民為好....”
郭威喃喃說了一句,像是說給王令溫聽,又更像是自言自語。
王令溫垂目不言。
他想到在江寧時,那支隱藏在朱秀身邊的精悍護衛,比起武德司的精銳察子,甚至官家當年操練的望雲都精兵也不遑多讓。
“朱秀啊朱秀,老夫答應你的可全都做到了,將來朝堂之上,你可不要讓老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