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人還在江寧,就託人打聽,你回京後朕會如何封賞。瞧那意思,若是朕封賞低了,他還要進宮找朕理論,為你打抱不平。”
史匡威習慣性地想摸摸腦門,然後大笑三聲,勐地發現自己頭戴幞頭,趕緊放下手,黝黑麵龐笑得很是得意:“讓官家見笑了。當年是臣把朱秀帶去涇州,沒有他,我史家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相反,若無史家無條件支援,他也不可能掌控彰義軍,還能千里迢迢趕到鄴都,助官家興兵問罪於舊朝。”
頓了頓,史匡威露出老父親般的笑容,輕聲道:“官家知道,史家傳到臣這一代,家族凋零,臣膝下一兒一女,長子自幼得了腦疾,渾渾噩噩長大,剩下一個閨女,就指望著朱秀,將來臣死後還能幫襯些,讓臣一雙兒女有所依靠....”
郭威盯著他,嘆口氣,苦笑道:“史卿粗中有細,看來進宮之前,就已經猜到朕想跟你說什麼。”
史匡威起身走到殿閣中央跪倒,沉聲道:“官家召見臣,必定是為朱秀之事。臣斗膽問官家,明明是我史家與朱秀有婚約在身,為何符、馮兩家能後來者居上?臣也想請官家,為小女和朱秀賜婚!”
郭威皺了下眉頭,沉吟片刻,道:“你說朱秀和史家早有婚約,那麼可有婚書、媒人為憑?可曾行過六禮?”
史匡威忙道:“當時臣顧念到朱秀還未尋到親卷,家中沒有長輩做主,故而未曾訂立婚書....可朱秀口頭允諾過,一定會迎娶小女為妻!”
郭威為難道:“史卿,你先起來。空口無憑,朱秀尚無婚約在身,淮陽王和馮太師為自家閨女求一位如意郎君,倒也符合情理。”
史匡威咬咬牙,叫屈道:“官家如此處置有失公允!臣的閨女,如何比不得別家?”
郭威無奈道:“當年朕在蒲州,寫信給淮陽王,撮合朱秀和符家二娘子的親事。符二娘子還親自去到涇州,此事你也知曉,既然你說史家和朱秀有婚約,為何當時不反對?
你若是及早修書與朕,朕也就不摻和此事。
如今符家同意親事,淮陽王還求朕賜婚,你讓朕如何辦才好?”
史匡威眼珠子軲轆轉悠,耍賴道:“當時、當時臣湖塗,一時間沒想明白....也怪朱秀那混小子,不知何時讓臣那閨女鍾情於他....”
郭威好笑道:“那是你自家的事,朕管不著。如今,你一無婚書,二無媒憑,空口白牙,硬說朱秀有婚約在身,如何能夠服眾?
符氏、馮氏想要求取姻緣,朕自然也管不著。”
“嘿嘿~不如官家替臣回絕了淮陽王和老太師,就說朱秀已有婚約....”
郭威強忍笑意,板著臉呵斥道:“一派胡言!朕身為一國之君,豈能與你串通矇騙?
你想招朱秀為婿,符氏、馮氏也有此意,何況淮陽王和老太師早在你之前,就求朕賜婚!”
史匡威大急,拜倒道:“官家,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史家三代守邊,為國盡忠,如今奉詔還朝,卻連閨女也嫁不出去,官家這是要絕我史家後路呀!”
郭威腦門掛滿黑線,忍不住訓斥道:“越說越離譜!朕何時說過要阻止你嫁女?你想把閨女嫁給朱秀,朕沒意見,等朱秀成婚後,過一段時間,你再找個良辰吉日,讓閨女出嫁不就行了。”
史匡威怔了怔,迷惑道:“官家的意思是....”
郭威嘆口氣,饒有深意地道:“史卿啊,朱秀天資過人,將來出將入相,成為我大週一代名臣不在話下。只是他根基淺薄,若朝中沒有助力,仕途之路將會平添許多荊棘。
馮道乃元老重臣,門蔭深厚,馮氏在士林間有莫大聲望。
符氏更不用多說,軍功顯赫,乃我朝第一勳貴家族。
若朱秀與這兩家聯姻,有此兩大助力,前途無量啊!”
史匡威沉默了,有些洩氣似的耷拉著腦袋。
官家的話他聽懂了,符氏、馮氏的權勢和地位,遠非史家能比。
史家在涇州三代經營,稱得上說一不二的土皇帝,可來到開封,和這些中原之地真正的顯赫軍功家族一比,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