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看朱秀一眼,又急忙低下。
朱秀一驚,這人的相貌和他竟有幾分相似。
一直在艙室外轉悠的軍士走上前來,朱秀瞥了一眼,發覺又換了一撥監視他的人。
“你們要作甚?”挎刀軍士冷冷問道。
王令溫忙帶著那小卒作揖:“小人們來收恭桶。”
兩名軍士厭惡地走開:“快些,弄完馬上離開!”
“是是~”
王令溫帶著小卒鑽進艙室。
“快換衣衫!快!”王令溫擋在門口,警惕那兩名軍士突然從過道走回來。
朱秀瞬間反應過來,這是要用李代桃僵的法子換他逃命。
朱秀還在愣神間,那小卒已經把身上唐軍戎衣脫下,睜著一雙略帶稚氣的眼睛望著他。
朱秀咬咬牙,三下五除二調換好衣衫。
“走!”王令溫低喝,朱秀忙道:“等一下!”
他轉頭直盯著那少年郎,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缺牙:“俺叫草娃,沒大名!家是閩縣的....”
少年的鄉音濃重,如果不仔細聽,很難聽出他說的話。
朱秀輕輕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留下來,你會死,怕嗎?”
草娃用力搖搖頭,眼睛裡流露仇恨:“查割耳殺了俺爹孃,王老爺說,只要俺願意留下,他就替俺殺了查割耳,替俺爹孃報仇!”
朱秀看了眼王令溫,老爺子神情平靜。
草娃是閩縣人,想來他的父母是當年查文徽進兵建州,討伐閩國皇帝王延政時死於戰亂的。
當年查文徽手下將領割掉戰俘耳朵來計算戰功,不少人殺良冒功,查文徽在建州壞了名聲,百姓罵他作查割耳。
“快走!”王令溫一把拽住朱秀,不由分說地把他推出艙室門,又把一隻裝滿屎尿的恭桶塞給他。
艙室門緩緩合攏,透過門縫,王令溫盯著草娃,沉聲道:“你用自己的命替爹孃和鄉親們報仇,死得值!下輩子投胎一定能當將軍!”
門縫擠走光線,草娃的臉由明轉暗,他用力點點頭,咧嘴笑得很開心。
兩個軍士又從走道一端慢悠悠過來,朱秀背過身,拿起糞瓢往自己身上潑灑屎尿,裝作沒抱穩讓屎尿晃出桶的樣子。
很快,一股穢臭氣遠遠傳開。
“蠢驢!連只糞桶都抱不動!”王令溫反應極快,狠狠一巴掌打在朱秀後腦勺。
朱秀緊緊低頭,唯唯諾諾的一副惶恐樣。
兩個軍士驚恐地推開一件倉儲室躲進去,直到王令溫和朱秀從他們身前快步走過,才罵罵咧咧地鑽出來,站在狹窄過道上,聞到那股惡臭氣,噁心得想吐。
朱秀所在的艙室門口潑灑一大灘屎尿,他們不敢走近,罵咧著找船工來清理。
甲板上忙忙碌碌,眾多船工和力夫、民夫忙著搬運輜重軍糧。
王令溫和朱秀混雜在人群裡,從登船舢板走下船,消失在嘈雜的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