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煌的鴻雁閣內寂靜無聲,屏風後的樂工早已被趕走。
若朱秀方才言語傳出去分毫,只怕又要在江寧城裡掀起軒然大波。
韓熙載、周宗、徐鉉沉默不言。
李德明若有所思。
李從嘉胖臉緊皺,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他可不是隻會養尊處優的郡王爺,在涇州安定縣,盛和邸舍後廚幫雜的日子裡,他體會到了身為普通百姓的艱辛。
當然,並非李從嘉放著優握的王公生活不過,非得要自討苦吃,只是他和徐鉉流落異鄉,無依無靠,生存所迫,不得已屈尊降貴辛苦幹活。
即便如此,李從嘉也比這江寧城裡九成九的膏粱子弟,更加懂得什麼叫做民生多艱。
“朱兄想百姓之所想,疾百姓之所疾,苦百姓之所苦,可謂胸懷天下啊~”李從嘉滿眼敬仰。
周剡已有七八分醉意,根本沒聽清楚朱秀說話,手扶額頭醉眼朦朧,口中唸叨著佛經。
朱武瞪大眼,用力攥緊拳頭,面含怒氣。
朱秀說的話他最能感同身受。
特別是經過周翎之事,他越發痛恨那些為富不仁的世家豪族。
潘美一杯接一杯灌酒,喃喃道:“朱小子要是早生幾十年,這天下的反賊頭子裡,必定有他一個....”
朱秀一臉憂憤地四十五度角仰頭,眼睛偷偷四下裡掃了掃。
原本以為他這副憤青模樣能引來一片叫好聲,沒想到只有李從嘉朝他豎起大拇指。
咦?不對,還有一個....
朱秀微微低頭瞟去,只見周憲杏眸含光的痴痴望著他。
“唉~”忽地,韓熙載長長嘆息一聲。
朱秀反問原罪在誰,他當然知道是何意。
只是他卻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韓熙載年輕時以犯言直諫著稱,懟天懟地懟皇帝不是沒幹過。
但是他卻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說了,就會站在整個江南官僚地主階級的對立面。
又或者說,他本身就處於這個階級,怎麼能做出自毀根基之事?
徐鉉也沉默,他也知道原罪在誰,也認同朱秀所言,但他本身就是士族出身,有天然維護自身利益的意識。
朱秀笑笑,微微鞠身揖禮,施施然地坐下。
在封建時代爭論所謂平等、人權是沒有意義的,農民起義造反也不過是為推翻舊的官僚貴族階級,把自己變成新的官僚貴族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