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誰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一聲豪邁大笑,郭威從屏風後走出,身後跟著面色恭敬的範質。
“拜見大帥!”朱秀瞥了眼魏仁浦,笑道:“在下和魏先生閒談,說到漢光武劉秀三千佳麗於後宮,卻獨寵皇后陰麗華一事,在下調侃了幾句,便惹來魏先生嘲笑。”
“哦?”郭威大馬金刀地坐下,看看二人,搖頭道:“‘仕官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劉秀這句話千年來激勵了不少有志之士,但其中深意,並非是說陰麗華有多麼貌美如花,而是說大丈夫娶妻,當娶一位賢良淑德,有大婦風範,持家有道的妻子。家宅安寧,才有精力建功立業。”
朱秀告狀似的飛快插嘴道:“魏先生嫉妒陰麗華獨佔劉秀寵愛,為其他後宮嬪妃抱不平!”
魏仁浦瞪大眼睛,惱火地怒視朱秀,咬牙道:“某何時說過此話?”
郭威正色道:“軍師未免有時偏頗,陰麗華能獨佔帝寵,絕非憑藉美貌,而是其性情寬和仁厚,處事公允,協助劉秀打理後宮,為其聯絡河北勢力,周旋在更始帝和一眾藩國郡王之間。
有陰麗華相助,劉秀如虎添翼,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其餘嬪妃哪有資格與她相比。”
魏仁浦咧咧嘴,苦笑著拱手:“大帥教訓得是,其實某也是深深敬佩陰麗華的....”
說著,魏仁浦還不忘怒瞪朱秀,都是這碎嘴的臭小子告黑狀。
安靜坐在一旁的範質突然輕聲道:“可是劉秀廢郭聖通改立陰麗華為後,難免有過河拆橋的嫌疑,給世人留下薄情寡義的印象。
當初若非北地郭氏相助,劉秀難以短時間內在河北立足。郭聖通生下長子劉疆,劉秀廢后廢太子,引得國本動盪,謠言四起,若非劉疆母子審時度勢主動退讓,劉秀光武中興的大業,恐怕要出現變故....”
郭威皺了皺眉,沉聲道:“郭聖通氣量狹小,常對劉秀心存怨懟,如此愚婦豈配母儀天下?”
範質溫言細語地反駁道:“郭聖通和劉秀成婚之初,也是一位賢惠守禮,相夫教子的賢德大婦,若無她在劉秀和河北勢力之間作為紐帶,劉秀豈能輕易地收復真定派兵馬?
郭聖通性情變化,也是在劉秀表現出要廢立太子的意願之後。郭聖通可以允許自己的丈夫寵愛新歡,但不允許自己的長子被廢黜,這也是人之常情。
廢長立幼本就是禍亂之始,秦之扶蘇,隋之楊勇,都是典型代表....”
郭威眉頭愈發深了,似乎在這件事上與範質意見相左,不悅道:“那太宗世民和隱太子建成又如何論?若無太宗玄武門之變,何來大唐二百八十九年基業?”
範質語氣依舊溫和,但言辭卻頗為犀利,毫不客氣地反問道:“郭公如何知道建成繼位為君,大唐的局面就一定會變差?說不定建成繼位,大唐就可以避免武周亂國,李唐子弟遭屠戮的慘劇也說不定。”
郭威虎目一瞪,氣呼呼地道:“《高祖實錄》說建成是個暴戾不仁、性情乖張之徒!”
範質微微一笑,帶著澹澹譏諷:“《高祖實錄》是《起居注》的刪改般,乃是房玄齡和許敬宗在太宗的逼迫下修訂所成,其中內容不足以取信。
郭公想知道建成為人如何,還要查閱溫大雅所作的第一手《大唐創業起居注》....”
郭威麵皮顫了顫,惱火地瞪著範質。
魏仁浦滿臉苦笑,想勸說又不知從何處開口。
朱秀看看範質,又看看郭威,咧咧嘴哭笑不得。
萬萬沒想到倆人會因為這個話題產生爭執。
郭威讀過的史書一定沒有範質多,溫大雅著作的《大唐創業起居注》或許郭威連聽都沒聽過。
朱秀知道,郭威一直對李世民很崇拜,這一點上,柴榮受了他的影響。
郭大爺盲目追星,必定會和飽讀史書,秉持公正看待歷史人物的範質產生衝突。
魏仁浦瞪了瞪朱秀,都怪這小子挑起話題,惹得郭威和範質觀念衝突。
要論動手打架,十個範質捆一起也不夠郭大爺熱身。
可要論辯論,郭大爺渾身長嘴也說不過範質。
朱秀滿眼擔憂地看著他們,生怕郭大爺惱怒之下暴揍範質。
原本二人談了一個多時辰,應該是相談甚歡,一見如故,可別因為政見不同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