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項人的核心利益不在涇原,他們想要穩住陣腳,一來要討好北方強鄰契丹人,二來要與中原朝廷保持明面上的和平,為此党項李氏不惜稱臣納貢,三來還要防備西面吐蕃、回鶻騷擾,四還要警惕治下的漢民、吐蕃人、羌人、沙陀人作亂。
党項部族原本落後原始,長久以來還是氏族家長制度,學習中原漢家禮制沒多長時間,在政治、軍事、商貿各方面還處於學習摸索階段。
李彝殷可不傻,五州地盤足夠党項人消化好長一段時間,若是再擴張,開封朝廷不會坐視不管,周邊藩鎮也會視他為敵,治下百姓生活艱難,內亂外戰一起爆發,到時候連祖宗留下的老本都守不住....”
一通分析,聽得徐鉉頻頻點頭。
他久居江南,從未跟党項人打過交道,對這個偏居河套,卻能屹立百年不倒的新興勢力非常感興趣。
“呵呵,這些都是學生從少使君口中聽來的,長了不少見識....”朱秀喝口茶,總結性地說了一句。
“少使君人不可貌相,竟然有如此長遠的目光,當真厲害!”
徐鉉滿心佩服,努力克服形象差距造成的違和感,把史向文的形象和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少使君模樣生硬地重疊在一塊。
朱秀又詳細介紹了一下原州戰事的經過,徐鉉聽得極為仔細。
將來如果有機會跟党項人打交道,這些可都是寶貴的第一手資料。
“徐先生何時啟程回農墾鎮?”朱秀問道。
“兩日後吧,今日拜見完少使君,明日再去縣衙拜見溫縣令,還要和裴支使、宋判官等人見見面,商討公務....”徐鉉笑道。
“農墾鎮是涇州的糧食生產基地,徐先生切記,一切的工作重心都要圍繞糧食這個終極目標展開,不論如何,都要確保糧食生產的安穩。”朱秀鄭重道。
徐鉉有些奇怪,褚少郎這口氣,聽著像是在教他做事,有些上級指導下級的錯覺。
“褚少郎放心,徐某明白。”
頓了頓,徐鉉看看書房門外,輕聲道:“還有一事,請褚少郎幫忙留意,陶文舉近來可有異相。
實不相瞞,徐某在農墾鎮時,經常覺得周圍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探,時刻注意我的一舉一動,某擔心,陶文舉收了錢財,卻出爾反爾,欲圖對我和李嘉不利!”
徐鉉搖搖頭隱憂不已,朱秀乾咳一聲,略顯尷尬地端起茶盞飲了口。
嚴平這傢伙,讓他派幾個人盯緊徐鉉,一來為保護他,二來也怕他想方設法與南邊聯絡。
也不知道嚴平究竟撒出去多少人手,弄得徐鉉神經兮兮....
難怪這廝經常抱怨,撥給藏鋒營的活動經費不夠用,如此浪費人手,就算再多的錢也不夠他花銷。
朱秀心裡把嚴平臭罵了一頓,打算等會就叫他回來,好好訓斥一番,以節省開銷、精簡人手為整頓目的。
“徐先生放心,陶文舉膽子再大,也不敢對先生不利,況且先生是我們介紹的,看在這層面子上,他也不會拿先生怎麼樣....”朱秀安慰道。
徐鉉苦澀地嘆口氣,褚少郎和褚掌櫃可不知道他和李從嘉的真實身份。
陶文舉以此作為要挾,他們才不得不忍氣吞聲。
“希望徐彪快些來,平安帶走安定郡王....”徐鉉在心裡默默祝禱。
至於他自己倒是無所謂,農墾鎮是一片廣闊天地,他覺得自己能夠大有作為。
倆人各懷心思,又敘談了小片刻,朱秀送他出府。
一路往府門而去。
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他們身後,一路尾隨,目光始終落在徐鉉身上。
曹吏蘇貞常躲在廊道拐角處,親眼看著朱秀送走徐鉉。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蘇貞常遠遠看著徐鉉坐上馬車,神情震驚又懷疑。
“難道之前有關江南的傳聞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樣....”
蘇貞常陰沉的目光飄忽不定,悄無聲息地縮回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