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浦指著木匣子:“一年多來,開封與蒲州之間的書信往來,全都在此!”
郭威開啟木匣子,隨手一抓,抓起一摞書信,匣子裡最少裝有幾百封。
“這麼多....”郭威也有些驚訝,搖頭譏笑:“看來當初李守貞起兵,看好他的人不在少數啊!”
魏仁浦冷笑道:“偌大朝堂,整日裡歌功頌德,自稱忠臣,可又有幾人真正將忠字放心頭?”
郭威瞟了幾眼,根本沒有興趣一封封拆開看,連書信人也懶得知道。
“這些東西可是燙手山芋,你們都說說,該如何辦?”
魏仁浦沉聲道:“我建議全數燒燬。”
柴榮稍作考慮,道:“孩兒贊同魏先生所言。”
郭威嘿嘿笑道:“有這些書信在,近半數的朝廷大臣就有把柄抓在我手裡,燒燬了當真可惜....朱秀,你說呢?”
朱秀微笑道:“大帥乃光明磊落、豪氣干雲的當世英雄,自然不屑於用此等低劣手段掌控朝臣。昔日官渡之戰,大戰在即,許都漢臣與河北袁紹暗通款曲,書信往來繁多,官渡之戰後,這些書信悉數落入曹操手中。許都朝臣人心惶惶,擔心曹操以此秋後算賬,沒想到曹操卻一把大火將書信燒燬,從此後,許都人心大定,賢才爭相歸附。
大帥何不學曹操,收攏人心,以威望加諸於海內!”
魏仁浦笑道:“朱少郎所言不錯,比起陰詭手段,大帥更需要堂堂正正的陽謀,籠絡人心!”
郭威大笑,手一揮喝道:“燒!”
有軍士搬來火盆,朱秀和魏仁浦取出書信,一封封扔進火盆裡燒成灰燼。
做完這件事,朱秀和柴榮先行告退,堂中只剩郭威和魏仁浦。
郭威緊盯火盆裡暗紅的木炭,些許黑灰被風吹灑,落得滿地都是。
郭威忽地疑惑道:“魏書生,你是不是跟朱秀私下裡說過什麼?”
魏仁浦笑道:“大帥此話何意?”
郭威虎目微凝,低聲道:“難道你不覺得,朱秀這小子的心思,跟你很像?你們似乎都想讓我與朝廷抗爭?”
魏仁浦捋須輕笑道:“並非抗爭,而是力求自保!萬不得已之時,不妨....更進一步!”
很難想象一個看似羸弱的中年書生眼睛裡,能迸射出那等野心勃勃的駭人光芒。
郭威沉著臉道:“你們想讓我走李守貞的老路?”
魏仁浦失笑道:“李守貞不過豚犬,大帥乃是真正的深淵巨蛟,只等一個騰雲而上蛻化成龍的機會,二者之間不可相提並論!”
郭威沉默許久,嘆息道:“先帝待我情深義重,託孤之時我發過誓,只要劉氏不負我,我必不負劉氏!何況若因一己私利將天下拖入戰亂,我郭威豈不真成了亂臣賊子,受天下人所不齒!”
魏仁浦苦笑道:“大帥願意做伊尹霍光,可就怕當今官家是殘暴不仁的桀紂之君,大帥退一步,他卻要進無數步,直至將大帥逼至懸崖邊緣....”
郭威起身,望著身後鋪展高掛的大漢龍旗,低沉地道:“我無意與官家對抗,但也絕不會任人宰割!以目前的佈置來看,就算面臨最壞打算,我想要自保也綽綽有餘。官家還年輕,等他歷年幾年,應該會有為人君者應有的氣度和心胸....”
魏仁浦搖搖頭沒再說什麼,他始終認為,大帥對於官家和朝局太過樂觀了些。
大帥與李太后交好,但卻忘了,如今官家早已不聽太后勸導,而是寵信李業、王峻、後贊、聶文進等奸邪之徒。
就算官家能容得下大帥,可這些人想要掌權,四大顧命大臣就是最大的攔路石。
等這次大帥挾大勝之威班師回朝,威望人望必將達到頂峰,真正的位極人臣。
可如此一來,也難逃功高震主的結果。
官家與顧命大臣的矛盾,必將進一步激化。
魏仁浦不免有些憂心忡忡,大帥心性沉穩,定力非凡,可就怕官家在一幫佞臣的慫恿下,做出什麼不計後果的瘋狂舉動....
郭威不願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灑然一笑道:“說來也怪,我總覺得朱秀這小子,也在有意無意地提醒我防備朝廷。有時候,我當真懷疑你二人私下裡商量過!”
魏仁浦笑道:“有道是英雄所見略同,朱秀才智卓絕,找機會我會認真跟他探討探討。”
說起朱秀,郭威來了興致,笑哈哈地道:“對了,剛才你沒來之前,我當著符昭信和符金盞的面,替朱秀說媒,想把老符家的二丫頭撮合給他....”
當即,郭威唾沫橫飛地聊起了八卦,魏仁浦捋須頻頻點頭,聽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