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不見,李崇訓老態了許多,還不到三十的年紀,頭髮竟然已經花白大半,臉上的皺紋也深刻了不少。
雖然依舊一身錦衣玉冠,可與一年多前丰神俊朗的貴公子形象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見到符金盞,李崇訓也是一愣,緩和臉色苦笑道:“許久未見,夫人也清減了許多....”
符金盞冷冷地道:“你有何事?”
李崇訓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嘆道:“突然想起太久沒來探視夫人,今日有空就來看看,夫人過得可好?”
符金盞隔著些距離坐下,淡然道:“還能活著,已算不錯。”
李崇訓苦澀道:“夫人難道不想知道,城外戰況如何?”
符金盞搖頭道:“郭樞密統兵,你們必敗無疑。蒲州城高大堅固,難以攻克,圍而不攻,待城中糧儘自絕,才是上上之策。”
李崇訓咬咬牙,臉色有些難看:“夫人當真滿心期盼我父子戰敗?”
符金盞冷聲道:“你二人倒行逆施,陰謀叛亂,為天下人所不齒,為一己私利置關中百姓於水火,焉能不敗?若讓你父子得勢,那才是蒼天無眼....”
“夠了!”李崇訓勃然大怒,狠狠摔碎茶盞。
符金盞看著他,平靜地道:“你我好歹也算夫妻一場,我被囚禁之時,也是你去向太師求情,才讓我每日裡有片刻自由。你並非野心勃勃之人,如今也只是受太師影響,才淪落至此。
聽我一句勸,蒲州城遲早會破,不如你勸太師開城投降,請求朝廷寬恕罪過,我也會請符氏為你說情。千萬不要再負隅頑抗,免得到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李崇訓臉色鐵青,低吼道:“已到如今地步,朝廷如何會放過我李氏?開城投降,無異於自尋死路!就算最後城破,只要突圍殺出,逃往蜀國,便還有一線生機....”
符金盞輕嘆口氣,搖搖頭閉嘴不言,望著眼前胡茬滿布,滿臉瘋狂獰色的男人,雙眸流露幾分悲憫。
若非李守貞一意孤行,他父子二人何至於此?
若非李崇訓太過懦弱,為父之命是從,又何至於此?
他二人的結局,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
李崇訓想到些什麼,睜大一雙血絲滿布的眼睛,神情癲狂地道:“夫人是符氏嫡女,城外的郭威與你家也是世交,不如夫人即刻寫信,請符氏在兗州起兵,再哄騙郭威拖延時日,等到符氏起兵,開封必然震動,到那時,蒲州城之圍自然化解!
兩家聯手奮力一搏,不是沒有機會!”
符金盞呼地站起身,眼眸裡的憐憫之色被一片憤怒厭惡所取代,李崇訓,已經無可救藥了。
“只要夫人手書一封,魏國公為救你,一定會起兵的....”李崇訓近乎於哀求地說道。
符金盞厲聲道:“我就算死,也不會讓符氏背上亂臣賊子的罵名!你走吧,從此以後,你我再無夫妻名分!”
李崇訓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滿眼怨怒厲火,猛地尖聲怒罵道:“賤人!你不肯救我李家,那就為李家陪葬!等到郭威破城之日,我定會親手殺你,然後再自盡!你想與李家劃清界限,活著離開蒲州城,絕無可能!你生是李家人,死也要做李家鬼!”
符金盞滿面蒼白,眼前的李崇訓彷彿地獄惡鬼一般兇獰。
李崇訓摔門而去,衝著屋外婢女和看守怒吼:“從今日起,不準這賤女人踏出門一步!給我看好她,若有半點閃失,你們全部人都得死!”
婢女和守衛們戰戰兢兢地下拜,李崇訓憤怒而去。
屋中,符金盞望著屋門被鎖上鍊鎖,苦笑搖頭。
她暗暗攥緊拳頭,真正的生死關頭已經到來,她一定要想辦法逃出王府,否則城破之日,她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