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蒲州城南門城樓,幾名黑甲執槍的兵士湊一塊,指著城外低聲私議。
城外不遠處,一座營寨雛形已經搭建完畢,正在加緊建造幾處箭樓,搭建營寨內各大軍帳,挖掘排水渠,又在營門外佈置據馬、鋪撒鐵蒺藜,上千民夫從早到晚叮叮咣咣幹不停,一副熱火朝天的場面。
高舉朝廷旗幟的兵馬往來調動,就在城頭叛軍眼皮子底下進出營帳,沒有絲毫隱瞞動靜的打算。
如此景象,在蒲州城東、南、北三面同時上演。
三座營寨,十幾條壕溝,將蒲州城隔絕成一座孤城。
“瞧這副架勢,朝廷大軍是準備長久駐紮,不把蒲州城圍困至死不罷休!”
“唉~慘了慘了!蒲州城三面被圍,想逃也沒處逃!”
“不是還剩一面?”
“那一面靠近黃河,你想跳黃河遊走不成?”
“唉唉~”
幾名黑甲軍士倚靠著堞牆議論,一個個長吁短嘆。
“我聽說,府庫裡的糧食只夠吃一個月,秦王下令收繳城中百姓家中餘糧,內城裡反抗激烈,已經打死好幾百人。”
“都是咱河中府的百姓,鄉里鄉親的,換我可下不去手!”
“哼~你不搶,有的是人搶!真要餓肚子,那就不是搶糧,而是吃人了!”
“我還聽說,秦王下令,糧食先緊著河西、桑泉、郃陽三地籍口的兵卒吃,他們每日兩頓吃的粥,比我們稠一倍,時不時還能沾點葷腥!”
“他孃的,都是當兵吃糧,憑什麼他們比我們吃的好?”
“嘿嘿~這三處籍口的兵,那可是秦王親自招募,跟隨他時間最久,算是天子親軍,待遇當然不一樣!”
“奶奶的~都是一個肩膀頂一個腦袋,有啥神氣的!老子不服!~”
幾個軍卒罵罵咧咧,沒有注意到身後走來一名鱗甲灰袍挎刀的將軍。
“咳咳~”將軍聽到軍卒們的抱怨聲,重重咳嗽。
幾名軍卒嚇一跳,急忙低頭行禮:“見過周軍使!”
周光遜嚴厲目光掃過幾人:“好好守城,再敢傳播謠言,以惑亂軍心之罪嚴懲!”
眾軍卒一凜,慌忙散開,回到各自崗位上。
周光遜站在堞牆邊,遠眺城外營寨,看見一隊兵馬押著幾百名鄉民走進營門。
鄉民們似乎是被逼迫而來,極其不情願,一路傳出哭嚎聲。
周光遜疑惑道:“他們這是作何?”
身邊一名軍卒回答道:“強徵附近百姓修建營寨,幾日下來,已經從各縣抓來了幾千人。這些朝廷官軍可兇了,誰敢逃抓回來當眾打得半死,在縣鄉抓人時四處搜刮,跟賊寇沒啥兩樣!
昨日我等還看見,華陰縣令親自押送民夫到來,還送來幾百頭牲口,那可都是鄉民家裡的寶貝呀,就這麼被宰殺吃掉,有幾個漢子跪在地上哭聲震天響,磕頭磕得滿臉血,瞧著真是可憐....”
周光遜聽到華陰兩個字,心中不由一顫,看了眼軍卒:“你也是華陰人?”
軍卒咧嘴笑道:“我娘是華陰的,我爹在渡口當縴夫,我也時常回華陰去,熟得很!那狗縣令去年還見過他哩!”
周光遜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凝目盯著城外熱鬧的營寨,好一會,才繼續沿著城頭巡視,檢查守備。
黑底繡金龍的秦字王旗在頭頂獵獵作響,周光遜仰頭看了看,那條栩栩如生的金龍在翻湧的旗面騰舞,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