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性情溫厚,體貼部下,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長者。
除了喜歡在下棋時悔兩步棋,思考時間過長,其他也沒啥毛病。
只是老趙喜歡悔棋卻不喜歡說出來,而是等待對手主動邀請他悔棋,他才欣然接受。
朱秀很快摸清楚他的脾氣,每次見他花白的眉頭一皺,就會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悔棋,給他重新佈局的機會。
老趙下棋,對於輸贏無所謂,只是享受其中博弈反擊的感覺。
朱秀耐心陪老趙下棋,除了覺得這老頭人不錯值得交往,也因為按照他的推測,老趙將來很有可能,接替焦繼勳出任鳳翔軍節度使,坐鎮西南。
雖說鳳翔軍經過王景崇內亂勢力大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岐州隴州的富庶遠非涇州可比。
鳳翔軍還肩負抵禦蜀軍的重任,朝廷對其一向寬待扶持,錢糧兵員能夠得到迅速恢復。
作為彰義軍的強鄰,一定要搞好關係。
又耗費小半個時辰後,朱秀以一招常見的車馬配套路,將黑方老將徹底絞殺在大營內,本局對弈宣告結束。
望著己方只剩一個老將一個士的慘淡局面,趙暉滿足地長舒一口氣,唏噓搖頭:“本想絕地求生,奈何無力迴天!惜敗~惜敗~”
“呵呵,老將軍棋力又有所精進,當真是寶刀不老呀!若非開局被晚輩佔了些便宜,只怕這局笑到最後的就是老將軍了!”
朱秀滿臉堆笑,毫無心理負擔地大拍馬屁。
半個時辰前,老趙就只剩一個馬能過河,惜不惜敗也無所謂,老頭高興就好。
趙暉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滋溜溜喝著,朱秀殷勤收拾,重新擺放棋子。
“趙老將軍,昨日晚輩跟您說的,請您上表向朝廷奏明,定難軍南下侵佔我原州馬場一事....嘿嘿,老將軍是如何考慮的?”
朱秀給他斟茶,試探似的問道。
趙暉捋捋白鬚,笑道:“定難軍此舉確實有些過分,即便兩家有矛盾,也應該坐下來商談,哪能一言不合就出兵掠奪以作報復?藩鎮自有藩鎮的規矩,定難軍如此行事,太過狂悖了些。”
“老將軍答應為我彰義軍仗義執言了?”
趙暉又沉吟片刻:“嗯,此事老夫可以向朝廷稟明實情....”
“晚輩代史節帥及彰義軍上下拜謝老將軍!”朱秀欣喜行禮。
趙暉笑眯眯地道:“讓你的人,將白鹽在耀州售賣的價錢,再降低些!”
朱秀眨巴眼,迷糊道:“老將軍此話何意?晚輩怎麼聽不懂?”
趙暉指著他笑罵道:“你小子少裝糊塗,誰不知道你彰義軍才是關中最大的私鹽販子!彰義軍手握鹽利已經賺了不少錢,就當作行善積德,給耀州百姓多些實惠。”
朱秀正色道:“彰義軍的鹽向來只供轄地軍民使用,從無外售,更沒有牟取私利。奈何治下鹽販猖獗,屢禁不止,這才將涇州白鹽販賣各處。而且據我所知,耀州的鹽價已經低至五十八文錢一斤,老百姓人人吃得起鹽。”
趙暉撇撇嘴:“你不願承認也無妨,反正彰義軍大肆販賣私鹽賺取鹽利已是公開的秘密。你涇原兩州的鹽價低至二十五文錢一斤,賣到耀州翻了一倍不止,我耀州百姓太過吃虧,你想想法子,把價錢再降低些,就降到四十五文錢一斤好了。
只要你答應,在原州馬場這件事上,老夫就支援你們彰義軍。比起狂妄跋扈的党項人,老夫還是更喜歡史匡威那個黑炭頭。”
朱秀咬咬牙:“最低五十。”
趙暉搖搖頭:“就四十五,你不是在雍縣開了一間廣和商匯?答應這個價,老夫在富平縣送你一處商鋪,許你做生意,但是該繳的稅可不能少。”
朱秀急忙道:“商鋪位置由我自己選!”
趙暉冷哼:“可以。”
朱秀咧嘴:“成交!”
一老一少相互瞪眼,旋即哈哈大笑。
“小滑頭!”趙暉笑罵道。
“老狐狸!”朱秀還以顏色。
趙暉捋捋白鬚,感慨道:“有你小子輔佐,史匡威當真命好呀!老夫帶兵打仗一輩子,怎麼就遇不上你這樣的人才?”
朱秀反手拔出插在後腰處的雞毛扇,搖晃著笑道:“世上僅有,獨此一家,老將軍只怕沒機會了。”
趙暉爽朗一笑,身子前傾,神情鬼祟地道:“不如你來跟老夫幹可好?老夫膝下還有個外孫女,年齡與你相當,模樣你瞧老夫便知,自然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