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從伶官做到集軍政財權於一身的封疆大吏,王峻的經歷堪稱傳奇。
只是近來不知怎地,王峻很少練嗓,也不組織歌伎排演歌舞,反而整日坐在簷下,泡一壺雨前毛尖,捧一卷書,一邊欣賞湖景,一邊研讀史籍。
王全趕到的時候,王峻同樣在悠閒讀書。
“稟報阿郎,大事不好啦!”
王全使眼色,讓兩名侍奉的美婢退下。
四十多歲的王峻面白無鬚,相貌陰柔,近來體型發胖,喉結也不太明顯。
但毫無疑問,他是個完整的男人,在開封有一大堆兒子女兒,長安這裡新納的小妾也剛剛有了身孕。
王峻放下書冊,揉揉眉心,略顯沙啞低沉的嗓音說話:“別慌,慢慢說。”
“阿郎請看!”王全揭開盒蓋。
王峻瞟眼看去,目瞳微微一縮,皺起眉頭。
沉默片刻,王峻道:“是許興思?”
王全咽嚥唾沫:“老奴也覺得是。”
王峻閉眼,彷彿陷入沉思,面色冰冷。
王全將盒子交給僕人帶下去處理掉。
“史匡威這是什麼意思?向我示威?”王峻睜眼,略顯疑惑。
王全恨恨地道:“史匡威記恨阿郎在朝廷告他的狀,竟然派人殺了許都使,還敢將屍體砍斷手送來,如此挑釁,分明是不把阿郎放眼裡!”
王峻知道史匡威脾氣火爆,他一怒之下殺人斷手,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許興思已經失聯許久,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王峻眼眸發寒:“這個該死的沙陀蠻子,難道以為傍上李守貞,我就奈何他不得?”
王全鼓譟道:“等下個月阿郎回京,一定要在官家面前好好告他幾狀!讓官家下旨收拾他!”
王峻合攏書冊,起身扶著欄杆,遠眺湖面,忽地道:“進出武功、奉天方向的官道可有暢通了?”
王全忙回道:“還未!趙思綰說還有幾個侯益部將沒有捉到。現在京兆通往靜難軍、鳳翔軍的道路全都被封死,訊息難以進出。”
“李守貞有何動靜?”
王全又道:“李守貞不久前上奏朝廷,請求朝廷發兵徵蜀國,如今他在蒲州點兵聚將,日夜操練,說是要為朝廷伐蜀做準備。對了,兩日前傳來訊息,說是李守貞更換潼關守將,還加派三千兵馬進駐潼關。”
王峻扶住欄杆的手猛地攥緊,眯眼喃喃道:“不對...不對!”
王全疑惑道:“阿郎說什麼不對?”
“李守貞以伐蜀為理由,整兵備戰只怕有假!趙思綰扼守關中西部通道,李守貞又增派潼關兵馬,這兩人一東一西,掐斷關中首尾,想做什麼?”
王峻自言自語,面色變幻莫測。
很快,他下定決心道:“這樣,你馬上暗中打點行裝,只帶貴重物品,不要驚動底下的人,我們今晚連夜就走!
你派人放出話,就說我近來得一新詞曲,要閉門排練歌舞,不見客。”
王全愣了愣:“好端端,阿郎為何要走?”
王峻冷冷地道:“少打聽,馬上照吩咐做!”
王全忙道:“老奴知道了!那...那小夫人怎麼辦?她已有五個月身孕,只怕受不得這一路顛簸....”
王峻幾乎不帶考慮地道:“給她留一筆錢,派人以養胎為名,送她回鄠縣婆家。”
“是!老奴馬上去辦!”
王全領命匆匆告退。
王峻雙手攥緊欄杆,凝眼遠望湖中心幾隻白鵝,以極低的聲音自語道:“李守貞...難道你真想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