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搖頭道:“不妥,即便魏大哥能擊潰薛家叛軍,牙軍也必然損傷不小,薛家一定要剿滅,卻不能因此讓彰義軍元氣大傷。薛修明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將安定縣和雙方几千兵馬打得支離破碎,對誰都沒有好處。”
魏虎沉聲道:“可是,不趁現在與薛家決一死戰,等鳳翔軍一到,我們將毫無勝算!焦繼勳為薛家而來,一定會為薛家撐腰,三千鳳翔精兵,加上三千牙外軍,在我軍缺糧的情況下,用不了兩日就能攻破縣城。”
朱秀拍打牆垛,忽地笑道:“魏大哥對焦繼勳有多少了解?”
魏虎想了想道:“天福五年,金州刺史欲圖歸降蜀主孟昶,我隨節帥奉朝廷之令出兵進剿,與時任保大節度使的焦繼勳會師金州,有過數面之緣。此人老成持重,用兵有方,不可小覷。”
朱秀附和道:“魏大哥說的不錯,焦繼勳允文允武,有名將之姿。他生性謹慎,深曉明哲保身之道,依他的性子,如果沒有合理的藉口,絕不會輕易率領鳳翔軍踏入彰義鎮轄地。單憑薛家所請,不足以讓焦繼勳率兵而來,他手中一定有朝廷詔令。”
溫泰疑惑道:“少使君莫非與焦繼勳相熟?”
朱秀笑道:“素未蒙面,不過以前聽恩師品評天下人物時,說起過此人,有些印象。”
“尊師真是當世奇人啊,未出一州之地,卻對天下形勢、各方雄傑瞭如指掌!”溫老頭捋須感慨。
朱秀微微一笑,謙虛兩句。
他當然沒有見過焦繼勳,只不過以前讀宋史讀到過,且有一件事頗有印象。
說是焦繼勳後來調往開封任職,郭大爺起兵時,焦繼勳奉朝廷命令抵擋郭威大軍。
當時焦繼勳手中兵馬不少,實力不弱,但他自知不是郭威對手,又不願輕易投降汙損名聲,更擔心萬一郭威起事失敗,他貿然投降以後被朝廷追究。
所以焦繼勳擺出一副誓死為朝廷死戰到底的架勢,暗中卻遣散兵馬,任由各種動搖軍心的流言蜚語散播,還對朝廷謊稱麾下將士譁變投敵。
等到郭威大軍到來,他率軍出戰,一觸即潰。
明面上看,他是無奈戰敗被擒,悲憤之下甚至要舉劍自刎,虧得部將所救。
郭威好言安撫,仍留他在軍中統兵,就這樣,焦繼勳順利投入郭大爺的懷抱,沒有留下叛主投敵的惡名,還成了大周的開國元勳。
等到趙大陳橋兵變,焦繼勳又轉而毫無心理負擔地歸順大宋,一帆風順安享晚年。
單從這幾件事看,焦繼勳絕對是隻老狐狸。
一生歷經晉、漢、周、宋而不倒,為官處事做人方面,跟十朝元老馮道有得一拼。
流水的王朝和皇帝,鐵打的長樂老和焦成績。
不過馮道太過高調,每每改換門庭,罵名就多了一層,還被歐陽修和司馬光罵作奸臣。
焦繼勳就低調得多,每次換主子,都搞得好像被逼無奈一樣。
新主器重他,舊主不但不記恨,還惋惜懷念他。
對這樣的傢伙,朱秀只想豎起大拇指稱讚一句:“真特麼人才啊!”
要是有機會,朱秀真想跟他討教一下,亂世當中保全自身的門道。
所以綜合史書記載來看,朱秀對焦繼勳有初步瞭解。
外鎮兵馬入境不是小事,焦繼勳敢這麼做肯定有所依仗。
同樣的,以他的謹慎,應當不會輕易與彰義軍發生衝突,三千鳳翔軍的到來,更多的應該是起威懾作用。
魏虎疑惑道:“你的意思,我們按兵不動,也是為了等焦繼勳到來?”
朱秀笑道:“正是!鳳翔軍到來,薛家看似有恃無恐,但只要焦繼勳夠聰明,他就不會輕易開啟戰端!如此一來,我們就有和他談判的餘地,不至於將安定縣打的雞犬不寧。”
魏虎和溫泰相視一眼,如果事態當真按朱秀的判斷髮展,對於節度府和牙軍來說自然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