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過,肅殺之氣愈濃,滄州城內外一片蕭瑟景象。
朱秀登上東門樓已五日有餘。
五日裡,朱秀白天打坐,夜裡觀星,一身對襟大袖白氅衣,飄然出入城樓,逢人微笑頷首,也不說話,時常嘴裡唸唸有詞。
東門樓被柴榮設為禁地,又親自挑選一批親兵守衛,嚴禁任何人靠近打擾。
原本天雄軍中就有傳言,說是朱秀要登城樓察觀天象,推衍戰機,為滄州軍民祈福。
如此一來,親兵們更是篤信不疑,看朱秀的眼神充滿敬畏,站崗時腰板挺直,目不斜視,好像他們在參與一件無比神聖莊嚴的大事。
朱秀整日裡神神叨叨的舉動,落在他們眼裡,透露出一股玄乎勁兒。
不說別的,五日裡光喝水不吃飯,還能滿面油光臉色紅潤,這份本事足以讓人心生折服。
都以為朱秀懂得服精吞氣,養日月精華的神仙道法。
朱秀高人弟子的形象,愈發深入人心,人前人後都得稱呼一聲小先生。
若非柴榮下嚴令,嚴禁將東門樓觀星之事外洩,只怕幾日時間就要傳得滿城皆知。
數十里之外的漳水河上,契丹戰船晝夜徘徊,偶爾靠近南岸,被弓弩手用火箭逼退。
契丹人騷擾不斷,卻始終沒有渡河強攻的跡象。
柴榮和符金盞放下心來,由此可見,朱秀的判斷完全正確,耶律兀欲根本沒有再攻滄州城的意思。
城中局勢總體保持穩定,只是昨日劉承祐率領左衛軍撤走時,竟然偷藏了一千餘石糧食想帶出城,被潘美及時發現制止。
惱怒的橫海軍將士關閉西門,差點和左衛軍爆發大規模械鬥。
左衛軍自從撤入滄州以來,一應供給都是調撥州府庫存,換句話說,左衛軍吃喝都是人家橫海軍提供的,都是滄州百姓數年的賦稅積累。
現在左衛軍吃幹抹淨要走了,竟然還想挾私帶走如此多糧食,橫海軍當然不樂意。
柴榮聞訊急忙率領天雄軍趕來,符金盞也及時趕到,這才阻止了一場火氣十足的流血械鬥。
待問明情由,柴榮和符金盞當即火怒。
左衛軍滿打滿算也就剩兩千餘步卒,不算幾十匹馬的草料,從滄州出發前往邢州,走的慢一點,半個月爬也爬到了。
如此算下來,至多需要七百石糧食,可是劉承祐竟然下令帶走一千餘石,還打傷了府庫糧官。
滄州城貯藏的糧食,也僅僅是夠用而已,哪裡能容許左衛軍這般貪婪。
柴榮當場下令卸掉三百餘石,又命天雄軍兵士反覆檢查,確定無誤後,才下令開城門,放左衛軍離開。
劉承祐出城時臉色難看的厲害,徹底記恨上柴榮和符金盞。
第六日,柴榮前往河岸察看敵情。
晌午時,東門樓下,突然湧來大批百姓,不下千餘人,吵嚷著要出城。
趙普和潘美迅速組織人手阻攔,天雄軍也派人幫忙,百姓群情洶洶,差點和東門守衛發生衝突。
越來越多的流民不顧巡兵勸阻,朝東門匯聚,群情激憤地要求見柴榮。
百姓們不知從何處聽來,契丹大軍陳兵漳水北岸,不日就要渡河攻城。
而柴榮卻在此刻打算率天雄軍撤出滄州。
百姓們誤以為柴榮要舍下滄州城,恐慌之下跪地哭求柴榮和天雄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