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眨巴眼,不太確信:“十五?”
女將軍同情地輕聲道:“真可憐,三年前你也不過是個總角少年。那你家人如今....”
朱秀仰頭長嘆:“天可憐見,但願家中父母姊妹平安。”
潘美看不慣朱秀故意扮可憐,博取大娘子同情,氣憤地道:“大娘子莫要信他!這小子細皮嫩肉,穿綾羅革履,哪裡像個遭毒打的奴隸?他還有書吏使的職銜,想來在契丹軍中日子不錯!能得到契丹人善待,必定是坑害了不少漢家軍民!”
女將軍皺眉沉默,趙普強忍笑意,想看看這少年會如何應對。
朱秀怒視潘美,大聲道:“身陷囹圄當然要保全有用之身,只待他日脫困,才有機會報仇雪恨!但,縱使遭受百般折辱,晚生也敢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過半點違背天地良心之事!士可殺不可辱!晚生寧願一死以證清白,也不願揹負唾罵之名!”
朱秀臉蛋漲紅,顯得異常激動。
不少圍觀百姓起了惻隱之心,相信了他的辯解,甚至有不少求情的聲音傳出。
女將軍臉色猶疑不定,趙普似笑非笑。
潘美依舊滿臉不屑,認定朱秀是個漢奸。
朱秀急了,怎麼女將軍還是不肯鬆口放了他?
莫得法子了,朱秀心一橫硬挺著脖子,朝四方揖禮,正氣凜然大喝:“各位父老鄉親,晚生與你們一樣,視契丹奴為仇寇,恨不能生啖其肉!晚生身為讀書人,縱然手無縛雞之力,卻也不敢忘記國仇家恨!今日,晚生寧願一死,也不願揹負汙名而苟活!正所謂‘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哈哈哈~~~”
朱秀縱聲大笑,揮動袍袖,昂首闊步走到石鍘旁,屈膝一跪,主動將腦袋擱上鍘口,閉眼大喝:“請斬我頭!”
充當劊子手的兵士手足無措地朝潘美看去。
人群中響起陣陣驚呼,還從未見過有人主動上鍘領死的!
潘美咬牙切齒,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小子竟敢主動受死!
如此一來,真要斬了他,被滄州百姓唾罵的,反倒成了自己!
趙普驚異不已,細細咀嚼朱秀最後脫口而出的兩句詩。
其中蘊含的意志和情操,相當高潔深遠啊!
女將軍雖然沒有趙普才學深厚,卻也被字字鏗鏘的兩句詩所震撼,疾呼道:“少郎君不必如此,快快請起!”
悅耳的聲音彷彿天使妙音傳入耳朵,朱秀撲通亂跳的心終於落地,一種劫後餘生的莫大幸福感讓他熱淚盈眶。
兩名兵士將他攙扶起,朱秀低著頭聲音沙啞:“夫人願意相信晚生一片赤誠之心?”
女將軍溫聲道:“你且在滄州城安頓下,待我派人前往濠州,打探你的族親下落,有訊息後,再派人送你南下團聚。”
朱秀忙感激道:“濠州遠在淮南,夫人人生地不熟,還是不勞煩了。晚生歇息幾日,就動身南下尋親....”
女將軍笑道:“不麻煩,武寧節度使是我父親舊部,淮水一帶也在武寧軍治下,我手書一封,相信很快就有訊息傳回。”
朱秀嘴角扯了扯:“...夫人恩情,晚生感激不盡!”
“來人,送朱少郎下去歇息!”女將軍笑著喚來隨從。
朱秀又忙道:“晚生還不知夫人尊君是?”
女將軍微笑道:“家父乃當朝侍中,泰寧軍節度使,符彥卿!我是符氏長女,符金盞!今後莫要稱呼夫人,喚我一聲大娘子即可!”
咣~朱秀腦海中炸響一道雷電,驚得他目瞪口呆。
五代!他竟然穿到了五代末期!
這個換皇帝如換走馬燈,武人恣意張狂,文人以淚洗面的混亂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