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始終不動如山地坐在車裡,看著轎車從嶄新變得破碎,玻璃碴子和剝落的漆皮落滿了他的四周,他的衣服也被碎片割破,橘政宗仍不慍不怒,只是平靜地問道:“校長消氣了麼?”
“差不多吧。”昂熱這樣說著,最後把一文字則宗狠狠地插在已經凹癟的前蓋下的發動機裡,車前蓋的縫隙裡立即冒出了滾滾的黑煙。
“以後最好叫你們蛇歧八家的人管嚴嘴巴,阿賀對你們很忠心的,你們的人一直罵他是我的狗,害得我的學生對我這個老師怨念很大啊。”昂熱冷冷地說。
他把紅雪左文字扔在地上,拍了拍肩頭上的灰,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原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自己被暗殺而心生怨念,而是作為一個老師,為了自己的學生在蛇歧八家遭受的排擠而洩憤。
聽到路明非說因為有人暗殺自己,犬山賀可能因為保護自己而死的那一刻,昂熱簡直憤怒極了,他當時腦海裡就閃過把橘政宗這條老狗給宰了的念頭,但被路明非勸阻了下來。
那麼這臺勞斯來斯就暫時先算作一點利息吧。
“好的,校長的交待我謹記在心。”橘政宗點頭,“如今的日本不太安全,還請校長要小心為上。”
“放心,你是日本黑道的頭子,出了什麼事算在你頭上就行了。”昂熱最後扔下這句,提著旅行箱轉身消失在東京的夜色裡。
橘政宗平靜地看著目送著昂熱,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背影,他才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語氣幽幽地說。
“我的確是很佩服你啊,昂熱校長,誰不想成為你這樣的人啊,活在陽光裡的……活著的傳說。”
……
玉藻前,一樓的一間和室。
“所以你究竟是誰?”犬山賀看著碎髮蓋住臉的人,眉頭深鎖,“櫻乃又去哪了?”
“櫻乃小姐在停車場她自己的那輛保時捷上,只是暈了過去,明早大概就能醒來。”將犬山賀拽入這間和室的人說,“至於我……犬山家主,我們見過的,還記得我麼?”
那人摘下碎裂的不成樣子的假髮。
“你是……”犬山賀看著那人有幾分面熟的臉,忽然愣住,“路君?你是路明非?”
“是我,犬山家主和我們校長會面的場合,我潛入進來應該不奇怪吧?”路明非笑著問。
“你知道麼?源家家主私下召集了半個日本的黑道在找你們,你居然還敢光明正大出現在我的玉藻前啊。”犬山賀沉聲怒目。
“您不會把我賣給蛇歧八家的,對吧?”路明非笑笑,“我和校長是一夥的,您出賣我就等於出賣校長,要是有這個意思,剛才你也不會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幫校長了。”
“你很聰明,剛才和校長的戰鬥技巧也很凌厲,你的劍道悟性很高。”犬山賀語氣幽幽地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應該還不及你的一半,怪不得他說你是最棒的,總能讓人滿意。”
“在蛇歧八家的當代劍聖面前,委實是班門弄斧了。”路明非表面謙虛地說,實則心裡被犬山賀的語氣雷得外焦裡嫩。
路明非心想,都這個時候了,你這麼個糟老頭子了怎麼還吃醋啊?現在是對校長的偏心發牢騷的時候麼?我救你一命不是為了和你炫耀我的腦袋好使劍術高絕,然後聽你在這兒陰陽怪氣酸言酸語的好麼!
“如果我沒看錯,你的刀應該是名物觀世正宗?”犬山賀忽然問,“你應該也聽說過吧,這把刀是十五年前從我手中遺失的,方便的話可以告知我觀世正宗的來歷麼?”
“其實我也正準備問您關於這把刀的事。”路明非猶豫了片刻,“這把刀是我在進入卡塞爾學院之前得到的,從我的家鄉,一間居酒屋裡……”
路明非把居酒屋老闆贈送他觀世正宗的事如實相告。
犬山賀聽完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宮本健次郎……原來他真的還活著啊,蛇歧八家和勐鬼眾找他找了十五年都不見蹤影,原來是躲到中國去了。”
“其實我也大概猜到了居酒屋老闆是蛇歧八家的人,但我也覺得這件事太蹊蹺了。”路明非低聲說,“所以有關於宮本健次郎先生的情況,我也想向您瞭解。”
“健次郎……他也是個苦命的人啊。”犬山賀深深嘆了口氣。
有關於宮本健次郎和宮本野雪的身世被他娓娓道來。
路明非緘默著,原本健次郎的身世被他本人自己描述出來時唯美的,但沒想到事實居然如此悲慼……不過這裡面還是疑點重重。
“我知道的也不詳盡,既然健次郎還沒死,那總會有再見的一天吧。”犬山賀打斷了路明非的思緒,“我有預感,他已經來到了日本,就藏在我們看不見的某個地方悄悄洞悉著局勢。”
路明非還想問些什麼,卻被和室外美和子的聲音打斷。
“家主,政宗先生來拜訪了,此時正在玉藻前門口。”
和室內的路明非和犬山賀快速交換一個眼神。
“對了,犬山家主,關於橘政宗這條……這個人,我必須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