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錦又一次驚醒是在丑時,這些天她的覺愈發的少。
莫名的心酸在不為人知處生根發芽,夢中那陣心悸跟著她回了現實,她總覺得,要變天了,不只是人間,整個六界似乎都被捲了進去。
自打取回重光遺藏,世間陽氣不斷復甦,連帶著邪念慾望都被打壓。
赤錦望向珠簾之後的青燈,似乎一切的變化都要從青燈寂滅開始。
“大人,要不,還是讓桃夭大人來看看吧。”
無衣看著赤錦愈發蒼白寂寥的神色不禁擔憂。
“無礙,叫桃夭安排好人,本座過些日子就要離京,她來鎮守此處。”
赤錦按了按隱隱作痛的眉心,睡意已經散的差不多了,乾脆叫無衣設了結界開始調息。
一直到了上朝的時辰。四月天,娃娃臉,夜裡還清朗的天早上突然開始下雨,雨不大,淅淅瀝瀝的,撐傘也不會掛上雨簾,不撐傘還澆得人心煩。
赤錦照舊坐著轎子去上朝,披著金紋藏青披風,隨意窩在一角,反正顧儒沐對她寬容得很,知道她身體欠安便也未強求她站在群臣首位。
“國師大人怎麼看?”
忽然被人提出來,赤錦掀了眼皮朝那人看去,見何閒蹙著眉,一副“老臣屬實冤枉”的模樣扯了扯嘴角。
雖說心煩體弱,可赤錦也不是全在歇息,站直身子一禮道:“運往南方的官糧失竊,想來絕非皇上和各位大人想要看到的,想來何大人也一樣,許是痛失愛女,這些時日傷心過度,政務安排難免疏漏,可運送官糧絕非小事,何大人也難逃其咎。”
赤錦一番話說的妙,官糧失竊,“內人”竊還是“外人”竊,這性質可不一樣,話不說死,陰眼人也懂了個七七八八,這罪名何家是別想逃,又拿何皇后駕崩說事替何閒開脫,這是往人心口扎一刀還得按著頭讓人謝恩。
還是國師會不當人。
早就看何家不順眼的諸位忠臣暗暗感嘆,同時也堅定了“不要輕易招惹靳遲”的朝堂生存法則。
顧儒沐矜持的點了點頭,忍住拍手叫好的衝動,順著赤錦的話接道:“國師說的在理,何家為朝廷效力多年,勞苦功高,只是事關百姓,朕不得不給子民們一個交代。”
說著往邊上一瞥,安陰德見了皇上眼色,端了錦盤弓著身子下來。
赤錦接過那腰牌,上面刻著一個“鎮”字——這是鎮天軍的令牌。
“國師率鎮天軍再次護送官糧去南方,何尚書隨行,回京前看清楚那邊的百姓,看看他們到底過得如何。”
“諾。”魏乘雲和何閒跪下接旨。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皺了眉。
魏乘雲也覺得這對何家來說罰不抵罪,可看看顧儒沐再看看赤錦,兩人反應平淡,應當是有什麼謀劃,反正文人這些彎彎繞繞他這種粗人不懂,天塌了還有赤錦頂著。這麼想著,魏乘雲索性就安安穩穩接旨。
“還有,讓各部把賬本都呈上來,朕要親自查賬。”
安排好救濟糧,今日早朝也差不多到了尾聲,顧儒沐退朝前,淡淡撇下一句“查賬”,不知道壞了多少人的好事,然後就一身輕地優雅離去,後面的爛攤子都留給了大夏的“好國師”。
作為皇帝陛下身邊的紅人,朝廷一有什麼風吹草動,諸位大臣的第一反應都是找國師去打聽。
“只是平日的月末查賬挪到這兩日罷了,諸位不必驚慌。”赤錦清眷的臉龐上揉了些許厭煩,見那群人不願散去,她有些惡劣地低笑了聲,道,“心中無鬼,萬事坦蕩。大人們如此著急是做甚?”
淺淺一句話,就打消了各位大人來打聽訊息的心思,懨懨地散開。
雨下大了,早在殿外候著的無衣見她出來,替她撐好了傘,春寒透過披風浸入衣角,赤錦攏了攏衣襟,停步轉身,看向來人。
“靳大人。”安立康撐傘,走到赤錦身前三步。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