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輝被機關人偶信使的話語感動到了,過了一會兒,機關人偶信使才說出他真正的來意:
“常遇春從千風城獲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對梅京一帶,我們的家園又要發起圍剿,智械王想請墟宗稍微幫襯一下,讓常遇春從千風城處獲得力量的速度受阻。”
好傢伙,陳景輝明白了,它先前說的那麼多令人感動的話,都在這裡等著呢。
想空手套白狼……陳景輝思索片刻,說道:“我向來對智械王非常尊敬,它以機關人偶的身份突破明境,問鼎極境,實在是我內心敬佩的修行者。我也非常同情你的同胞和朋友。不過墟宗身為墨家宗派,並不願意加劇劍朝的衝突烈度,我願意向常將軍寫信,勸說你們進行和平談判。”
說漂亮話誰不會啊,陳景輝內心腹誹。
於抗說道:“景輝大師,傳聞在谷洲的神話時代,有一王朝名為楚,楚王欲要攻打另一名為宋的王朝,這時墨家始祖墨子前去勸說,解帶為城,推演攻防,最終讓楚王打消了進攻的想法,這才是墨家的非攻,非攻不是不戰鬥,而是站在正義的一方戰鬥。”
陳景輝說道:“我墟宗剛剛出世,實力不強,實在難以和常遇春較量,還請見諒。”
他的話說的很明白,開誠佈公。
於抗勸說道:“常遇春已經被我智械王牽制住,墟宗只需要應對幾位明境強者……墟宗甚至可以不正面對抗他,使使絆子,添點麻煩也行。”
陳景輝道:“這樣吧,您先在墟宗暫且休息下,我們墟宗內部會討論您的來意。”
於抗的眼睛是用寶石做的,沒有任何眼神可言,可這一刻,陳景輝忽然感到他眼睛上的寶石黯淡了下來。
陳景輝讓星月派一具仿生人,送他去如今墟宗的旅店住下,現在墟宗已經有正規的板房旅店了。
會議室又安靜了,只剩下陳景輝和星彤冰兩人。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陳景輝坐下來,自言自語說。
星彤冰道:“你並沒有做錯,你作為一個勢力的領袖,勢力和勢力之間,是不能只講感情的,一定是利益為先,若是他只用幾句話,就讓你改變了對常遇春的策略,那才奇怪。”
“不,不是他的問題。”陳景輝說:“其實我之前一段時間就想過這個問題……我之前又去過幾次千風城,還去了郊外,看了其他幾戶村子。”
“有一個女人,她是瞎子,她獨自工作,大冬天快過年了,她在郊外砍柴,差點凍死,我發現了她,救了下來,問她為什麼盲人要出來砍柴。”
“她告訴我,她的丈夫之前在常遇春的領地,被抓去當了運糧的民夫,再也沒有回來過,她的大兒子帶著她和其他幾個兄弟姐妹逃了,逃到了千風城,靠一把子力氣勉強過活,這些天,她大兒子又被綁去了,被千風城派來的團練,要讓他加入軍隊。”
“他們從當地豪強那裡買了一塊地,承受了高利貸,但現在地只能低價賣出去了,她家裡已經沒有人能去開墾那片土地,她欠的錢很多,債主上門,她的家裡什麼都沒有了,連小女兒都被抓走,賣去了書院。”
星彤冰瞪大了眼睛,片刻後才說道:“那你應該幫助了她。”
“對。”陳景輝說:“我幫了她,把她的小女兒要了回來,去李言手裡,把她兒子要了回來,我去了一趟李言所謂的兵營,她的兒子身上全是傷口,他被鎖在鐵鏈上,一頭串著一箇中年老漢,一頭串著一個年輕的少年,還串著好多好多人,他們像牲畜一樣被捆在漆黑的房間裡。”
“一種不顧一切的憤怒衝上了我的腦海,我差點控制不住我自己。”
“最後,我把那孩子救了出來,李言也向我保證,他會改善新兵的住宿環境,他說這些人只是想當逃兵,他給他們關了緊閉罷了,我知道他在說謊,可我沒有揭穿他,在我帶他離開的時候,整屋子的人都渴望地望著我。”
“我把他們一家都救了出來,讓他們跟我一起回了墟宗。”
星彤冰站起,有些不安地踱步,她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
陳景輝繼續說道:“有的村子,沒有足夠背景和勢力的村子,整村整村的空了,他們的男人要不是被抓走了,要不是被送到了山裡的礦井,包括孩子,包括年輕的農婦,只剩下老人在村裡等死,那些房子空著,像一間間墓碑,而他們的田地則被支援常遇春的世家豪族瓜分。”
陳景輝閉上了眼睛,又繼續說道:“從某個角度來看,常遇春幫到了我們,因為他對千風城的壓榨,大量的百姓苦不聊生,在收到了邱玲的宣傳後,往南千公路跑,你知道嗎,邱玲最近想出來的宣傳口號是什麼,‘往南逃,能活命’。”
“我們得到了很多勞動力,可是我高興不起來,我感到痛苦,我在懷疑自己,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星彤冰低聲道:“要向千風城開戰嗎?”
陳景輝沉默片刻,說道:“我只是在抒發情緒罷了,畢竟,對千風城開戰不符合我們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