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劉雪和劉丙先的遺像框果然是一樣的,沒有陰宅這三人的框那麼精緻,一經對比便透著一股子廉價。
其餘的棺材卻都沒有相片,暫時看不出裡面躺著誰。
趙儒儒眼中流露出喜色,因為眼前的一切,與虞幸在外面說的都沒有區別,這意味著他們可能真的找到了離開的方法。
她隨意找了個地方跪了下來,低著頭,想象著自己因為天天計算這個那個,統計資料,還要和各色狡猾之輩打交道,然後年紀輕輕就禿了頭——巨大的悲傷讓她嘴一扁,發出了難以自控的嗚咽。
旁邊的白衣人發現多出了人,朝她看來。
這一看,白衣人就沒再把頭轉回去,而是保持跪著的姿勢往趙儒儒的方向挪動了一點距離,伸長了脖頸。
一下子,她們之間幾乎只剩下兩個拳頭的距離。
趙儒儒心臟狂跳起來,她能感覺到,這個白衣人就在她臉側。
看不到……看不到……當它不存在就好了……
並不是能力越強的推演者就越不怕鬼物,相反,在經歷了多場推演後,他們多多少少都會有最害怕的事物。
應激障礙、生理性厭惡等種種毛病紛至沓來。
這些都是心理陰影,硬生生給鬼物們嚇出來的。
可以說,不管經歷了多少場推演,推演者們對鬼物的畏懼都不曾改變,因為在推演者兌換身體素質,收穫祭品和道具的程序中,鬼物也在另一條路上前行。
趙儒儒就屬於那種,寧可和人打殺戮型對抗推演,也不願意碰到鬼的那種,而在有鬼的推演種類裡,中式恐怖又是她最不想遇到的。
此時此刻,她一點也不好奇白衣人帽子下的臉。
可是這個白衣人並不管她怎麼想,光是從側面看還不夠,它的臉緩緩平移,從側面移動到了趙儒儒的正臉前。
趙儒儒的餘光裡多出半張臉,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隨後是一整張。
她並沒有感受到白衣人的身體有什麼動作,也就是說,它僅有脖子伸長,然後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動作,將一顆正著的頭送到了她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閉眼,在猶豫間,已經無可挽回地看到了。
白衣人……是紙人。
和街上那隻紙紮人不一樣,白衣人的下半張臉籠罩在帽子自帶的遮面中,只露出眼睛和半個鼻樑。
是純白的。
五官深刻,不是墨水畫上去的那種假眼,而是兩個符合人類骨骼生長情況的黑色空洞,與人的眼眶大小相等。
眉骨凸出,顴骨微圓,鼻子兩側凹陷下去,趙儒儒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在真人臉上糊上厚厚紙層的結果。
沒有透氣孔。
白衣人是活生生被紙窒息的真人。
這個發現讓趙儒儒全身僵硬,她無法無視眼前可怖的臉,只能剋制住自己一瞬間想尖叫的衝動。
隨後,用不著幻想自己禿頂,光是想想自己周圍都是被窒息而死,然後製作成紙人的人,她就真心實意哭了出來。
眼淚嘩嘩的流,眼前的白衣人似乎終於確認了趙儒儒是它的同伴,把頭緩緩縮回去,繼續哭喪了。
趙儒儒狠狠鬆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保持這個哭泣的狀態,等待門外的訊號。
期間,她又抬頭看了一眼。
牆上高高掛著的五個遺像,都在瞪她。
等等??
趙儒儒瞳孔一縮,確認自己沒看錯,剛才還正常的遺像,現在,全部,用一種猙獰和暴虐地目光,盯著她!
美豔少女,俊俏少年,儒雅中年,恭敬管家還有刻薄的劉丙先通通失去了本來面目,那憤怒的惡意如出一轍,讓他們看上去不太像人。
完全不像。
他們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墳前大笑的祭奠者,趙儒儒十分確定,要不是某種規則的束縛,這上面所有人,都有一種想下來把她撕碎的氣勢。
她一動不動地與遺像們對視,心中默默道:
趙一酒,虞幸,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