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那日,太子帶著一身風霜從朝堂回來,當天就蠱毒發作了。
起初也沒人發現不對勁,還是蘇成有事找太子稟報,到了書閣才看到太子按著胸口伏在桌案上咳血。
門敞開著,外頭的風雪灌進來,書閣裡的燈盞被吹得明明晃晃的,連帶著太子的面色都看得不太真切。
但蘇成始終記得那一幕,太子伏在桌案上,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破舊的香囊,指節那樣用力地突出,近乎泛著近乎森冷的白。
太子攥著香囊的模樣,讓蘇成眼眶一紅。
蘇成也不敢多問,趕忙給太子殿下倒了水,又抓緊去請蘇太醫過來。
夜裡的雪慢慢變大了,蘇太醫來的時候,身上還沾帶著霜冷的氣息,殿裡點著暖爐,明明是很暖和的,但太子的體溫卻冰冷透了。
可太子這個人還能平靜地坐在坐榻前,任由蘇太醫給他號脈,好像身體不是他自己的,好像身體好不好也與他無關。
只是在蘇太醫提議說要檢查心臟位置的時候,太子臉色變了,聲音冷冷地拒絕了。
不讓蘇太醫檢查。
太子殿下的手臂經絡,變得青灰錯亂,並且這還不是一日兩日蹴就的。
蘇太醫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太子殿下這次是撐了多久才被發現的……
而這次最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東宮裡明擺著有一個可以幫助太子殿下解毒的人,可是太子殿下卻沒有召見。
但蘇太醫自己卻不能看著太子殿下備受蠱毒的煎熬,因此,蘇太醫下了藥方後,讓蘇成拿去找蘇泱默。
支開了蘇成,蘇太醫方才不得不大著膽子開口道:“殿下,不是微臣不聽命,只是,這些年以來您一直被體內的蠱毒經年累月地迫害著,現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能為您解毒的靈族人,您不能在這節骨眼出事啊。”
太子殿下懶洋洋地靠在榻邊上,支著頭痛欲裂地額頭,昏昏欲睡,眯著眼睛啞聲問:“為什麼不能出事。”
“二王爺藉著戰況把五王爺支走了,皇后那邊又才找過湘王妃的茬,您若是……在這節骨眼上出事,非但是京都要變了天,您這些年以來的謀劃,不就得功虧一簣了嗎?”
太子殿下眯了眯眼睛,覺得蘇太醫這番話聽起來怪耳熟的。
但他大概是心臟那兒太疼了,很費勁地想了好半晌,腦子裡才悠悠晃過兩個多月前湘王妃來找他的那日,跟他說話的那副口氣,和蘇太醫尤為相似。
當時湘王妃是怎麼說來著……
“太子……我,並不知道,我不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受皇后毒害,太子你……你聽我說,你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則這些年……你就真的白白受苦了。”
太子殿下攥緊了手裡的香囊,漫不經心地睜開了那雙幽潭般陰晴不定的眼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臟。
還挺疼的。
但沒人問啊。
就只是不斷地被告知,不能出事,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