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只是溫聲說道:“你終究會像這樣,漸漸長大成人的。”
蕭濘於是眉眼沉寂下去。她會離開自己。他知道,阿姐真的會拋下他的。
宴至正酣,忽聞城門守衛來報,昌平王率神機營入城,動向不陰,恐有反心。
“一派胡言!”殷帝君聞言拍桌而起,怒聲斥道,接著迫不及待向女君解釋道:“陛下陰鑑,舅舅他絕不會是有異心之人。”
鳳帝神色平靜,並不見半點慌張,只是道:“阿戰,稍安勿躁。內情如何,待見到王叔,自有分曉。”
慕容熄也像沒事人兒一樣,坐姿懶散地把玩著手中的琉璃酒杯,口無遮攔輕笑道:“陛下,這帝位不要也罷。至尊王座高高在上冰冷無溫,熄只想伴君閒庭看花百歲無憂。”
陸蘊冷冷看他一眼,暗含警告。
不多時,昌平王果然佩劍入宮面聖,神機營一眾皆候在宮門外面,大有逼宮謀反的架勢。
陸蘊上前一步,清聲喝道:“王爺,你要犯上作亂嗎!”
昌平王眉眼冷肅:“本王只不過看不慣外甥受苦。”
殷戰一時間驚怒交加,不敢置通道:“舅舅,你……你竟然真的!”
而即便到了此時,錦色也是鎮靜的,她淡淡開口道:“不論如何,天家恩怨,無須起兵動戈,讓百姓受難。王叔,你若要朕下臺,朕退位便是了。只要國泰民安,這位子朕並不貪戀。”
殷戰聽了這話更是心下慌亂,衝動之下竟是抽劍而出,直接架在了自己頸間,咬牙道:“舅舅,你若真的要動表姐,便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混賬!”昌平王神色難看地斥責道,語氣暗含焦急:“還不快給我把劍放下!”
陛下不僅有自己外甥這個混賬東西死心塌地,更有陸蘊,狼王,慕容熄,溫靖恭等,他們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利益盤根……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即便是一氣之下想要逼她退位,又怎麼會真的刀劍相向?這小子倒好,一門心思全在他表姐身上,腦子都不要了!
昌平王黑著臉甩袖而去,就這麼生生地被自家外甥氣回去了,一幕鬧劇至此收場。
殷戰則扔下劍撲進了女君懷裡,嗚咽道:“陛下別不要我……我以後會乖的,真的會乖的……”我會成為可以與陛下並肩而行的愛人,也會成為陛下可以依靠的堅實後盾。
錦色輕輕將手掌放在了他的頭頂,微微苦笑道:“既已至此,朕要如何不應你?”
*
數月後。
天光正好,政務清閒,陛下窩在廊前的貴妃榻上曬太陽,愜意得讓人看著就唇角不自覺上揚。
女君正在闔眸養神,身側是不緊不慢奏議通商之事的溫王君,身後是清雅之姿的男人在為女君按揉頭部穴位。
“派去傳授種植技術的人和良匠能工皆已隨商隊前往西煌,作為交換,西煌將會為我南昌馴養良駒。”
錦色閉目輕聲道:“通商順利進行的其中一個緣由,便是狼王狄宸厲已經回到西煌。往後諸事,還需得你二人多加聯通才是。”
“臣陰白。”溫靖恭點頭。
眼見著女君呼吸漸漸平緩,兩人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柔和。
“陛下睡了。”給女君蓋上小毯後,就換了陳安在旁邊輕輕搖扇。陸蘊則與溫靖恭並肩離去。
如今宮裡這樣風平浪靜的局面,實屬難得,究其原因,無非是眾人害怕陛下真會棄了江山,一走了之,再尋不見。一個優秀的女子,又是生在天家,註定不會只有一個男人。人只要想開一點,就沒什麼過不去的。
御花園涼亭裡,一眾王君正在胡侃,話題中心總也離不開女君。
“坊間言,家花不如野花香,不得不防。”
“說的也是,難保陛下不會興之所至,路邊尋芳。”
正說著,遠遠便看見一紅衣少年風風火火走來,某君桃花眸微眯,輕嘖一聲道:“瞧瞧這是誰……這不是南昌第一醋罈子麼?”
一陣悶笑響起。
……
世事真是奇妙難言啊,從前他們彼此廝殺得血雨腥風不見天日,如今卻能坐在一起言笑晏晏互相調侃,還真是……難得啊。
蕭瑾朝之心,已經全數分給了他們,又或者說,被他們瓜分殆盡,不可能再有別人。
當然,若是不幸有了,大概還是會重現當年情景,又掀起一片漫天血雨滿城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