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一股突然而現的傳言甚囂塵上,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在兗州府士林中流傳開來。
朝廷中有人對曲阜北宗衍聖公府似有不滿之意,據聞已經有御史準備上本,請求聖上以南宗孔家取代北宗在士林中的地位。
也不知道孔胤楨這個老不修花了多少銀兩來推動此事。就憑南宗數百年來一直窩在衢州府那個閉塞之地,也能與我北宗曲阜這四通八達的風水寶地搶正宗?
哼哼,簡直是痴人說夢!
自弘治年間朝廷在曲阜大規模興修孔家府、廟、林以來,整個大明計程車林就將北宗視為孔家正宗嫡系,甚至連朝鮮、東瀛的國主、朝廷也會遣人前來祭祀至聖先師,聖人誕生之地如果不是正宗,那豈不是讓世人恥笑?
你南宗當年為避金人之禍而逃亡江南,此等名聲有何面目與我北宗爭搶?
還是我北宗先賢識大勢、明事理,不管他是蒙古人還是契丹、金人,管他誰坐了江山,我北宗為護佑聖人之地,也願忍辱偷生、屈尊降貴與之和睦相處,這才是君子生存之道!否則哪來我北宗現今之子孫後代繁衍無數?何來這良田萬頃以供祖宗之食?
任你南宗四處煽風點火,我北宗亦是巋然不動,就怕到頭來,某些人落得個引火燒身之下場。
在剛剛開啟城門的兵丁點頭哈腰的恭送下,懸掛著“衍聖公府”黑旗的馬車一路吱呀著出了城東門。
沁人的涼氣伴著潮溼的濃霧在古老的沂河邊飄蕩,馬車沿著河邊的官道前行了半個時辰後拐向了南側一條不算寬敞的小路,再往前走了約一刻鐘後,一片碧波盪漾的闊大水面呈現在了視野當中,南雁湖到了。
隨著馬車停在湖邊不遠一處修整過的平坦之地,小廝開啟車廂門跳下,之後麻利地從車門一旁搬下一個錦凳,年過六旬但身體依然矯健的孔胤植彎腰探身踩著錦凳跳下了馬車。
“老爺端的是好身子骨,俺爹去歲剛過五旬,上炕都已費力,老爺再活一甲子也不是啥稀罕事咧!”
車伕劉老三拽住韁繩壓住陣腳,免得拉著的騾子亂動,一邊臉上帶著諂笑恭維道。
“呵呵呵呵,那老夫豈不是老妖怪了!老三,車趕的不錯,又穩又快,家裡的車伕數你趕得好,等回府後去找外府管家討賞銀一錢,就說老夫說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劉老三的話雖然粗俗不堪,但孔胤植心裡卻既是受用。
“老爺哪裡是妖怪,明明是神仙,府外的人都說老爺仙風道骨,看上去就如活神仙一般!”
名叫孔雋的小廝一本正經的接茬道。
“哈哈哈哈哈!你這個小機靈,莫不是眼饞劉老三的賞銀?竟也跟著後面胡言亂語!罷了罷了,回府後老夫會讓你家少爺賞你!哈哈哈哈!”
孔胤植摸著孔雋的頭哈哈大笑起來。
“謝老爺的賞!小子這就去擺好錦杌,老爺且稍待!”
孔雋喜滋滋的跑了開去,四名家丁下馬散在了四周,各自將馬匹拴在了樹上,遠處的田野中已經有早起的農戶在田裡勞作著,一切都顯得既平靜又安詳。
孔胤植負手看著不遠處微波盪漾的湖面,心頭頓時變得清明一片。
一叢叢茂密的蘆葦沿著湖邊向兩邊延伸著,在視線被遮擋的一處蘆葦從裡,幾個黑影正在默默地觀察著孔胤植這邊的動靜。
這些人的目標顯然就是這位名聲赫赫的衍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