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可昨日裡又有個讀書人用命和他說,治國如商家經營。
只要有利可圖,命也捨得。
遊擊將軍府裡,贏奕看著眼前的皇甫奇,默然無語。
皇甫奇的頭髮花白了大半,今日他未曾著甲,平日裡挺拔的脊背看著也佝僂了幾分。
他將那把殘弓握在手中磨砂不止。
阿大站在他身側,他親眼看著自家將軍的精氣神在一夜之間散了下去,從一個意氣風發的沙場宿將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贏奕嘆了口氣,“皇甫雅之事,將軍還請節哀。”
皇甫奇反倒是語氣平靜,“殿下不必多言,雅兒自來體弱,我早就想到過會有今日。更何況當年雅兒拜了大掌櫃的為師,走在黑暗裡,如此結局倒也是不錯。”
贏奕道:“可到底是我贏氏負了將軍。”
皇甫奇看了他一眼,“我皇甫家,從來都是先為天下,再為秦氏。殿下仁德,可這麼多年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道,仁德有時反而是一道枷鎖。”
贏奕沒言語,自小他就深信仁德是治國之本,可自昨日起,好像皇甫雅就一直徘徊在他身側,在他耳邊講著他那個道理。
贏奕有些自嘲道:“亂世之中真的不需仁德不成?”
自出了東都以來的種種經歷,讓這個自小錦衣玉食的仁德太子殿下有了些迷惘。
阿大道:“將軍,之前公子要我監視的那些人鬧將起來了,咱們要現在動手還是再等些時日。”
皇甫奇笑了笑,那張滿是哀容的臉上顯出狠厲之色,“既然鬧將起來了,那就不必再留著他們了。”
他望向贏奕,“帶殿下同去,這是殿下的功績,陛下需要殿下用這個功績來堵住一些人的嘴,也剛好要殿下看看這些人的嘴臉。”
阿大帶著贏奕離去,武庫裡只剩下了皇甫奇一人。
皇甫奇拿起身前的一個小木盒,這還是當年他為逗皇甫雅開心親手為他刻的。
盒中有大大小小十餘個錦囊,上面都是皇甫雅所寫的他自己的身後事。
只是言語雖多,卻沒有關於他自己的隻言片語。
反倒是有一封信上言語囉嗦,提醒著老爹年紀大了,要多保重些身體。有個叫鄭如的小姑娘,要老爹多照顧些。彷彿寫信的不是那個足智多謀的雅公子,只是個有些話與老爹想說的普通孩子。
皇甫奇忽然笑了笑,他本以為皇甫雅心向天下,這一生困在這岳陽城中難免有些不甘,只是看完了這些信,他才發現原來自家的孩兒早就在路上了。
只是笑著笑著,他還是蹲下身去。
心中苦楚,不可言說。
……
遊擊將軍府外,朝清秋等人和李雲卿相對而立。
李雲卿依舊是一臉無所謂,朝清秋等人則是蓄勢待發。
李雲卿笑道:“沒想到今日會在我的主場,江陵兄,怎麼說?”
朝清秋也是一笑,“東都兄動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