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降臨,血紅色的光芒肆意傾瀉在斑駁破敗的城牆上。血跡長長的延申在牆體上,牆體宛如受傷的野獸,於這夕陽之刻無力的喘息。放眼望去,酸棗城上城下皆是一片蕭索肅殺,一具具屍體,不分晉許士卒,死氣沉沉的沐浴在橘紅色的光芒之中。
有的屍體至死都是睜著眼睛,手中仍舊死死握著兵刃。
那屍體堆之上,矗立著一杆赤赤條條的許軍旗幟,宛如風中殘燭,下一刻好似就要在風中消散。
它若有靈,此刻當為自己低吟一曲絕望的傷悲之音。
滄桑而枯敗的臉龐,兩行熱淚無聲的從溝溝壑壑之間流淌而下。黑髮於冰冷的風中飛舞,無神的雙眸似是看見了沒有希望的未來。
“將軍,撤退吧。”獨臂偏將看著趙邕,低聲道:“兄弟們所剩無幾,我們擋不住了。”
北晉大軍威壓,僅憑著他們五萬人根本守不住北晉軍。四周曠野,縱橫其中的是北晉騎兵,他們的糧道全部被斷,酸棗城在兩天前就成為了一座孤城。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邕沙啞著嗓子問道:“還有多少人?”
“可戰之卒,不足三千。”偏將道。
三千麼。
趙邕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說什麼尉遲敬這邊不過是誘兵,可不管怎麼說,八萬人的誘兵,僅憑他手中的五萬人怎麼能擋得住。
此刻,在趙邕面前的是兇惡的北晉軍。回首身後,了無一人,何以為繼?
陛下啊,您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風像刀子似的,吹在臉上,割在心裡。他守著孤城,坐視麾下士卒前赴後繼戰死,自己卻不能給他們一絲希望。甚至他都不知道這麼堅守下去有什麼意義?
僅僅是因為廟算,得出北晉的目標是從潼關進軍麼。
可是,誰來看看駐守酸棗計程車卒們。
誰來為他們想想。
“將軍,撤退吧!”偏將看著趙邕臉上的悲意,再也忍不下去,“宇文智及不會來支援我們!他若是要來早就來了,我們堅守這麼長時間,足夠他抵達酸棗,可是他沒有出現,這就是表明他根本沒打算來這兒救援我們!”
“將軍!您醒醒吧!”
是啊,堅守在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不就是盼望宇文智及能帶兵來救援他麼。
說來可笑,當時接到皇帝聖旨的時候,他還不願意宇文智及過來,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希望宇文智及能過來。
“酸棗之後就是管城,再之後就是汜水關,最後便是洛陽!”趙邕聲音徒然拔高,“若是我們一直退,北晉遲早會打進洛陽!”
“可是我們不退,能守住酸棗麼?”偏將反問。
打到現在,他們已經足夠對得起朝廷的期望,拼光了所有計程車卒,他們也守不住酸棗。
結果根本不會改變。
面對偏將的質問,趙邕罕見的沉默了。
是啊,堅守下去,能守得住嗎?
答案是否定的,不可能守得住。北晉兵強馬壯,攻城器械犀利,他們難以阻擋。
“為將者,敢為人先。”趙邕喃喃一聲,轉而道:“你們走吧,去管城求援。如果...如果鄭王殿下沒有過來,那他一定在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