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天sè不早了,我們還是走吧。”法邈再一次催促道,神情略顯焦慮。
“不急,天還沒黑呢。”魏霸又一次站了起來,舉起那個銅管,遠眺四野。
法邈哭笑不得。魏霸難道想在這裡過夜嗎?這也太危險了。
魏霸不理他,靜靜的看了片刻,放下了銅管,從巨石跳了下來,笑嘻嘻的看著法邈。“伯遠,如果毋丘儉來了,我死在這裡,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天下局勢會有什麼樣的變化,你法伯遠的人生,又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法邈眼角抽搐了一下,看向魏霸。魏霸臉上帶著笑意,卻又似乎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法邈不由自主的讓開了魏霸的眼神,看著遠處的草原,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將軍死在此地,水師必然四分五散,夏侯玄也許會歸魏,諸葛誕應該會投靠丞相。沒有了水師的牽制,魏國可以一心一意的對付關中,李嚴沒有騎兵,積儲也不足,很可能會大敗。丞相會趁機出手,重新接手關中,李嚴因兵敗去職。”
“然後呢?”
“然後……丞相大權在握。”
“到了那時候,丞相大概又會事必躬親,夙夜以興,以他那個身體,你估計他還能撐幾年?”
“久則兩三年,短則一兩年。”
“如果李嚴敗了,丞相死了,誰來掌權?”
“應該是……馬謖吧。”
“馬謖不可能。”魏霸搖了搖頭:“馬謖和丞相積怨已深,難以和解。我覺得很可能是諸葛恪。”
“諸葛恪?”法邈笑了一聲,似乎有些不以為然。
“這是天下大勢,我們再說說你。”魏霸偏著頭,打量著法邈:“你覺得你會到什麼?”
法邈沉默良久,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長嘆了一聲:“應該不會比現在好。”
“我也這麼覺得。”魏霸點點頭,走到法邈身後,拍了拍法邈的肩膀:“伯遠,就算不管天下蒼生,為了你的前途,我也不能死啊。走,我們和毋丘儉打獵去。”
魏霸走了幾步,愣在那裡的法邈才回過神來,他連忙追了上去,訥訥的說道:“將軍,毋丘儉……來了?”
“離此不足二十里,大概一頓飯的功夫就到。”魏霸一邊說著,一邊揮了揮手。敦武和兩個武卒走了過來,為魏霸披上甲,戴上頭盔。魏霸把長刀插在腰間,緊了緊腰帶,看了一眼還愣在那裡的法邈,不由得皺了皺眉:“伯遠,怎麼還不披甲?小心流矢。這皮甲可不行,毋丘儉要想殺我,肯定會準備些利箭,箭可不長眼睛,不認識你法伯邈。”
法邈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張開雙臂,讓武卒幫他穿上jīng制鐵甲。比起皮甲,鐵甲要沉得多,他頓時覺得步履都沉重了許多。
魏霸抖了抖肩膀,自嘲的笑道:“有段rì子沒有親自披甲上陣了,穿上這身甲冑,還有些不習慣,希望待會兒不要從馬背上摔下來,要不然可真丟人了。”
法邈忽然邁開大步,搶在魏霸前面向山下走去,大聲說道:“將軍,今天遇險,都是我的錯,萬死不能贖其罪。我當以身捍衛將軍,以當其鋒。”
魏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跟了上去,與法邈並肩而行。
“伯遠,殺人這種事,我比你在行,你小心些,跟在後面,不要逞一時之勇。”
法邈正要說話,看了半山坡的甲士們一眼,不由得一愣。在他們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甲士們已經披掛整齊,整齊的站在自己的戰馬旁,等待著出擊的命令。人數雖然不多,卻殺氣騰騰,鬥志昂揚,讓人不敢直視,彷彿他們要面對的不是成倍的敵人,只是待宰的羔羊。
不過讓法邈驚訝的不是他們的訓練有素和鎮靜,而是他們身邊的戰馬。
每一批戰馬身上都披著馬鎧,火紅sè的馬鎧。馬鎧遮住了戰馬的身體,遮住了戰馬的頭部和頸部,只露出眼睛和**的四肢。兩百多匹戰馬,兩百多具馬鎧,沿著山坡排成兩列,像兩道熊熊燃燒的烈焰。
“將軍,這就是……你給毋丘儉準備的禮物?”
“怎麼樣,好看不?”魏霸笑吟吟的答道:“這是我魏家作坊剛研究出來的合金馬鎧,重量比普通馬鎧輕一半,防護能力卻絲毫不弱。”
法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才知道魏霸信心從何而來。
馬鎧不是新鮮物,在東漢末年就已經出現了。不過馬鎧很重,對戰馬要求很高,價格也很高,普通騎士根本裝備不起,只有主將的親衛騎有可能裝備,數量也非常有限。有多少馬鎧,就成為實力的重要象徵。官渡之戰時,袁紹有馬鎧三百具,曹**只有馬鎧十具,以至於曹**對袁紹的羨慕嫉妒恨溢於言表。
可是魏霸現在居然一下子拿出了兩百多具馬鎧,法邈怎麼可能不驚駭莫名。
法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魏霸早在漢中的時候,就以改造鐵臿為人所知,魏家鐵作製作的鎧甲也一直是蜀漢將領最喜歡的鎧甲,不僅堅固美觀,而且輕便,是難得的好東西。魏家鐵作原本在成都,拿下南陽之後,就搬到了襄陽,由魏霸的嫂子習夫人親自掌管。宛城出jīng鐵,利用這個便利,加上魏家鐵作的技術,打造出jīng良的馬鎧並不什麼困難的事。他雖然不知道魏霸所說的合金是什麼東西,但是他相信魏霸的技術,只要他說這東西好,那肯定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