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如火,在扭曲變形的空氣折射下,生機旺盛的野草大樹都失去了活力,焉趴趴的耷拉著葉子。
此時距離易鋒寒抵達神州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古夢崖早已回到中州,押運著新一批貨物,趕赴荊州。
而易天行也沒有在現已改名易家村的霍家村呆多久,他幫助易鋒寒規劃設計了易家村的改造草案之後,便隨便找了個藉口告辭而去,兄弟歸兄弟,涉及對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要懂得避諱,易鋒寒雖然不說,心中也可能真的不介意,但是易天行然能把這種無條件的信任當成理所應當,小孩子可以把推心置腹、無話不談當成友誼,成年人相處,再好的朋友,也要明分寸、知進退。
易鋒寒看出了易天行的想法,心中雖然唏噓,但是卻知道這便是成長的代價,當年自己可以和易天行肝膽相照,現在最多做到同生共死,人長大了,便有各自的立場和責任,由不得感情用事,如果自己強要留下易天行展示彼此之間胸無隔閡,萬一異日易家村的防禦體系出現狀況,自己與易天行之間便會紮下一根猜忌的毒刺,就算誤會消除,拔出刺的地方也會留下永遠無法癒合的疤痕。因此,易鋒寒即使心中滿是遺憾和不捨,也沒有對易天行多加挽留。
易天行告別易鋒寒之後,原本想去接應離渭至神的古靈崖一家共赴芫陽城,誰知從商家那裡得到的卻是古靈崖勾結大和王朝、出賣商家,害得古心月在逃亡途中自盡的訊息,頓時氣得七竅生煙,立即委託商家聯絡古靈巖,打算邀約著七舅去渭州清理門戶,不過古靈巖行蹤不定,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聯絡上,他也沒有傻等,留下叫古靈巖去中州古府找他的口信就踏上了前往中州的旅程。
滄海城距離中州雖然遙遠,但是藉助照夜玉麒麟的腳力,不到一日夜,易天行就趕到了中州附近。不過照夜玉麒麟速度雖然快捷,用來趕路無比方便,但是騎著它進入虞國京都未免太過礙眼,所以易天行只得多費一番功夫,先騎著照夜玉麒麟抵達中州南面的封陽城,然後買了一匹雪龍駒代步,慢慢悠悠的沿著官道,朝著中州挺進。
遠遠的,地平線上升起一座城池,隨著距離的拉近,越來越顯得宏偉壯觀。
這是易天行第一次見到如此雄偉的城市,蜀州雖然也算富庶,但是相比地廣物博的神州,人力財力均沒有可比性,所以根本沒有能力建造出這樣的雄城,而且即使是神州,中州也有著獨一無二的地位,自從三千多年前元霸定都中州以來,此地一直是神州龍蟠虎踞帝王之宅,達成神州一統的太初、大晉、大虞三朝,無不定都中州,其餘神州分崩離析、群雄割據的時期,有志統一者也都把佔領中州作為皇權正統的象徵,歷代經營增益,完全不因戰亂、天災而有須臾荒廢,當真是銅牆鐵壁、固若金湯,數千年來城池易主全是大勢所趨逼得中州之主開門投降,從未有被外敵用武力強行攻破的記錄。
剛剛進入中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官道寬度忽然變化,原本可供八馬並驅的官道一下子擴充套件四倍,足以容納三十二匹駿馬並肩馳騁,而且路面鋪上了地磚,兩旁的行道樹也由白樺改為火葉楠。
易天行一路徐行,左顧右盼,欣賞著這中州著名的離火大道。
中州範圍廣大,一共開有四大四小八座城門,其中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四個方位的城門偏小,用於商行、鏢局進出,城外道路雖然也算寬闊平坦,但是不入朝廷法眼,沒有重點打造,但是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城門則不同,作為神州第一城的迎賓大道,這四個方位打造得豪奢無比。
就拿正南方的離火大道來說,地磚全部是採用焱州紅鸞山特產的魔焰石切割而成,不僅石質堅硬、千載無損,而且地磚表面在白天丹氣蒸騰宛如映日赤霞,到了夜裡紅光赫赫宛如照世明燈,豪華氣派,冠絕天下。更難得的是,自從元霸橫掃神州,逼得魔族退縮焱州,將焱州、神州之間的通道堵塞,魔焰石已經成為世間絕響,貴不可言。相比而言,道路兩旁的火葉楠就要平凡許多,這只是一種荊州南部常見的樹木,樹幹挺拔筆直、枝繁葉茂,生長百年之後,高達廿丈、徑約五米,加上葉片四季不落,樹皮、樹葉都是火一般的通紅,形成規模之後,蔚為壯觀,行人置身離火大道,就像被兩列高聳入雲的火牆夾在當中一般,令人心神震撼。
中州北面的癸水大道、東面的青木大道、西面的太乙大道,也都各有巧思匠心,打造得奢靡壯觀,與離火大道並稱中州四道,端的是人間勝景、天下一絕。
離火大道走了一半,前方護城河的嘩嘩水聲已經隱約可聞,清新水汽撲面而來,使得漸漸沉浸在一片紅色海洋中的易天行精神一振,雙腿一夾,驅動胯下馬匹加速前進。
雪龍駒長嘶一聲,昂首跨步,小跑起來。這**並非良種,耐力既差,又不能負重衝刺,無論用於貨運還是軍事,都是百無一處,但是它也有一個好處,一身毛皮油光水滑、潔如白雪,看上去高大威猛、神駿非凡,甚是扯人眼球,而且性格溫順,就算不會騎術的人也能操縱自如,所以雖然是中炕中用的貨色,在神州四體不勤的富貴子弟之中甚為流行,易天行已經有了照夜玉麒麟這種可以隨時召喚、攜帶方便的寶馬,購買馬匹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正是看中雪龍駒無什大用、棄掉也不可惜才買來乘騎,誰知這樣的隨意之舉也引出了事端。
就在易天行策馬提速的當兒,他身後傳來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師姐,你看這廢物多麼可笑,居然驅使雪龍駒奔跑。”
易天行少年氣盛,莫名其妙被人挖苦,不禁眉頭一皺,轉頭瞥了後方一眼,卻見距離自己三丈左右,跟著兩騎少女,其中一個粉衣碧裳、年約二八的少女正對著另一個身著白色勁裝、揹負華鞘雙刀的少女說話。
易天行心頭不快,回頭一眸便透露出三分厲色,那個無端生事的少女耳目倒是聰明,明明正眼都沒有看易天行一眼,偏偏將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當場嬌嗔道:“看什麼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兒挖出來!”
易天行暗道一聲晦氣:“這也不知道是哪家嬌慣出來的丫頭,我這也算黴星高照、出門不利了。”他雖然對那少女的口氣極其不滿,但是也不好意思跟她較真兒,於是冷笑一聲,轉頭不再理會,繼續趕路。
粉衣少女聽得易天行冷笑,氣鼓鼓的叫道:“豈有此理,你笑什麼?”說罷雙腿一蹬馬鐙,身體騰空而起,化作一朵粉紅雲彩飄向易天行。
勁裝少女見狀急聲叫道:“師妹不可造次!”一面說話,一面策馬衝出,想要制止粉衣少女,但是粉衣少女身影如電,不等她一句話說完,就已經來到易天行身後,一掌扇向易天行臉頰。
易天行不虞有此,聽得耳後風生,連忙將身體一側,但是沒有防備之下,仍然慢了半拍,被粉衣少女指尖掃過臉龐,火辣辣一陣疼痛。
粉衣少女這一掌雖然並未用上真氣,沒有什麼攻擊力度,也未實打實的扇在易天行臉上,但是一掌拂過臉龐,總算是打了他一記耳光,易天行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怒,氣急攻心,一股熱血湧上腦門,頓時失去了理智,再也不管對方性別年齡,大喝一聲:“放肆!”
這下子換成粉衣少女猝不及防,她出身武林大派,加上資質出眾,自幼便被師門視為振興門派的希望,無論犯下何等過錯,上有師長撐腰,下有同門包庇,性格早已被溺得任性妄為、有己無人,所以自己出言不遜視作理所應當,看到易天行對自己無禮就怒不可遏,不過她倒也不是兇殘暴戾的性子,出手只為給易天行這個“紈絝”一個教訓,並未想到傷人,連真氣都未運用,突然被易天行還以一記“獅子吼”,登時耳膜嗡嗡作響,眼前一黑,頭疼欲裂,身形搖搖晃晃,險些失去控制、跌落地下。
此時勁裝少女正好趕到,見狀大驚失色,不及開口,反手拔出雙刀,兩道寒光如雪,匹練般斜斜劃出,抹向易天行咽喉和胸腹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