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鋒寒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是古心堅那張焦急的臉膛,同時感到背後有人用手抵著自己的至陽穴,與修煉者性命相系的先天真氣正源曰斷的輸入自己的體內,心頭大震,正待站起來。身後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別動!凝神靜心,納氣歸元。”
易鋒寒心中一喜:“幽冥子老師!”當下連忙收斂心神,將幽冥子的真氣納入經脈。
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幽冥子收回了雙手:“起來吧。”
易鋒寒感到自己渾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勁一般,充滿了活力,知道自己受益非淺,連忙轉身拜謝:“多謝幽冥子老師。咦,老師你……”
幽冥子面色蒼白,雙目卻煥發著懾人的神采:“我大限已至,你少說話,聽我交代後事。”話音一頓,望著一臉懊悔的易鋒寒,笑道:“你無須自責,我的死與你無關,我的心脈已斷,若非我練的弱水訣有護脈續氣之效,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易鋒寒忍不住問道:“是誰?”
幽冥子澹然道:“元世盛。”
易鋒寒哽咽道:“老師……”
幽冥子輕輕搖首道:“不要哭。死的可怕,在於未知,那是我們生者不能知道究竟的一種狀態。你要明白,死未必便是終結,也許那只是另一種開始。我們出生之時,未嘗不哭,因為我們害怕,害怕即將開始的嶄新而又充滿了未知的旅程。我們在生的旅途中成長,於是又害怕死亡,但你又豈知死不是另一段嶄新而又充滿了未知的旅程?有生即有死,生死皆是天道,何以厚此薄彼?所以不要太過執著於生死,只有看破生死成敗,才能心意無拘,得證大道,否則你今生成就有限,不但浪費了自己的大好天賦,也對不起師長的苦心栽培。當然,這些道理知易行難,我也是中了元世盛那致命的一掌,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才參透其中奧義,如果我早一年悟道,今日便不會死了。我現在告訴你,只是想提點你,希望你少走些彎路。不過,道,可悟而不可傳,作為老師,我只能替你指引方向,自己的路終究要靠自己走。我的學生之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千萬勿要令我失望。”接著話題一轉,從懷中摸出一卷殘破的竹簡,道:“鋒寒,這卷弱水訣是我從玉蟾山的一個山洞中獲得的,此功乃是玉蟾山無為丹宗的秘傳絕學,威力非同小可,可惜我花了十年時間仍然未能將其悟透,今日我將它傳給你。你可以研習此功,不過異日你如果能經過神州玉蟾山的話,請替我將它交還給無為丹宗。”
易鋒寒連忙跪謝,雙手過頂接過竹簡,侍立在旁。
幽冥子閉上雙目,輕聲嘆道:“赫連沙真是好本領,被我偷襲成功,連中三擊重手,仍然能夠逃走,實在不簡單,你以後碰上他一定要小心。我死之後,不要理會我的軀殼,立即離去,以免追兵趕至,去吧。”說罷,不再言語。
易鋒寒和古心堅望著幽冥子,默然不語。忽然,易鋒寒跪下向幽冥子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古心堅跟在他後面,道:“現在怎麼辦?”
易鋒寒仰望著萬里晴空,眼淚在眼眶中打了幾個轉,終於忍住沒有流下來,用微微顫抖而又堅定的聲音說道:“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趕往琪花洞。”
古夢涯與言九天合騎著劉貉的愛馬逐風,賓士在金童山下。忽然間遠方狼煙四起,二人知道定是劉貉通知同黨來攔截他們,不由面面相覷,望著逐漸合圍過來的劉家子弟,生出天地寬廣,卻沒有自己容身之處的感覺。
言九天將牙一咬,狠狠地道:“夢涯,我們向前直衝過去。今日若不能殺出一條血路,這金童山下便是我們倆的喪生之地。”
此時古夢涯心神已定,知道眾寡懸殊,又無處藏身,只可力敵,不能智取,反而拋開生死之念,滿懷豪氣地笑道:“好!我們就讓這些在瑤郡關上門當皇帝的井底之蛙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說罷,二人策馬向前衝了過去。
眼見前方出現了十餘條身影,古夢涯大喝一聲,擲出槍頭,飛身躍起,腰間金烏神槍槍桿彈出,凌空接上槍頭,衝向敵群。言九天也隨即跟上,一夾馬腹,逐風飛馳著衝進人群,一拍腰間,繞指赤劍化作赤色閃電,當頭劈下。
古、言二人功力卓絕,雖然以寡擊眾,仍然有如斬瓜切菜般,殺得那十多個壯漢毫無還手之力,但那些人頗為悍勇,明明知道打不過,猶自不顧生死地衝上,古、言二人一時間也擺脫不了他們的糾纏。古、言二人心知劉家的人馬正向自己合圍過來,俱都生出速戰速決的念頭,古夢涯長槍一擺,勾劃出一道飛鳥翔空的玄妙軌跡,一下子挑破了三人的咽喉,言九天一招鯨吞七海揚起七道劍影,將周圍七名壯漢一舉擊殺。僅剩的兩個劉家高手功力不凡,見諄再衝上,反而退至十丈開外,用暗器攻擊二人和逐風。古、言二人幾番追擊,俱被他們閃過;正欲不顧而去,他們的暗器卻又如影隨形般尾隨而至,令二人不敢貿然突圍。
倏地一陣馬嘶傳來,三道人影策馬飛奔而至。古夢涯與言九天一看來人的身手,便知道不可小覷,心中暗自焦急。三人一到,立即翻身下馬,甫一落地,一個手持長劍的青年運劍如風,刺向言九天;一個手拿雙斧的大漢直取古夢涯;另外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站在外圍,手指不停彈出一粒粒鐵蒺藜,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遠非剛才兩個高手的暗器可比。言九天一個不留神,坐下逐風哀鳴一聲,頹然倒地,頸部涔涔地滲出烏血來。剛才那兩個高手歡聲道:“堅叔好身手!”
那老者劉堅冷哼道:“一群廢物,居然被兩個初出茅廬的雛兒弄得那麼狼狽。狸兒、驥兒,先解決用槍的小子!”
持斧大漢劉驥大喝一聲,身體化作一道旋風衝向古夢涯,持劍青年劉狸驟然停止對言九天的攻勢,飛身躍起,連環三劍刺向古夢涯面門,古夢涯正待回擊,劉堅的鐵蒺藜已然分上、中、下三路飛速射至。古夢涯只得向一旁閃避,長槍舒展,將鐵蒺藜一一挑飛,但已然讓劉驥近身,先機盡失。劉狸三劍落空,毫不猶豫地再次躍起,凌空下擊,刺向古夢涯。言九天見狀,怒喝一聲,撲向劉狸,一記神手帶起一道絢麗的火光猛擊其後心。劉堅看出厲害,立即揚聲示警。劉狸連忙凌空轉身,身體有如游魚翻轉,一劍刺向言九天掌心。言九天不躲不避,悍然擊下,劉狸手中長劍立即寸斷,身體向後飛去。言九天掌勢不竭,順勢打在劉狸的胸口,劉狸慘哼一聲,像斷線風箏般飄落在地,一動不動。
劉堅看得睚眥俱裂,嘶聲道:“狸兒!”衝過去檢視劉狸的傷勢,同時反手一彈,三粒鐵蒺藜直擊言九天胸腹之間,逼得言九天回劍護身,無力支援古夢涯。
劉堅翻轉劉狸的身體,一搭脈門,便知道劉狸已經返魂無術,狂嘶道:“小雜種!還我兒子命來!驥兒,纏住那個使槍的小子!劉執風、劉群風,你們兩個與我全力擊殺那個用劍的狗賊!”
那兩個使用暗器遊斗的高手轟然應是,手中暗器立時有如暴雨般襲向言九天。劉堅身形展動,如同一隻蒼鷹撲向言九天,雙手呈鷹爪之形,撲擊言九天。言九天認出他使的乃是神州鷹爪門的大力鷹爪功,此功流傳甚廣,學習爪功的人多半都曾經練過,但在劉堅手中使出來,別具威力,言九天使盡全身解數也難以抵擋,再加上劉執風、劉群風二人的暗器,頓時連遇險著。
不一會兒,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古夢涯百忙之中瞥了一眼,心中大急,原來張弼與劉貉合乘一騎業已追至。劉貉見到言九天與古夢涯陷入苦戰,心中大喜,策馬揚鞭,加速趕來。馬尚未至,劉貉便已經按奈不住,飛身躍起,張弼雙掌一推劉貉的腳心,劉貉便像飛矢般射向言九天,一揚手,百鍊精鋼所鑄的鞭刀直射言九天面門。言九天剛剛躲過劉堅的利爪,便覺得眼前精光耀眼,大駭之下,連忙後退。劉貉得勢不饒人,手中鞭刀有如怪蟒尋食,緊追不放,刺向言九天雙目。劉執風和劉群風瞅準機會,一起出手,四顆鐵蓮子將言九天的退路完全封死。劉堅也加強了攻勢,怪叫一聲,雙爪一鎖咽喉、一抓下陰,向言九天疾抓過去,招式歹毒已極。言九天無法躲避,只好運功提勁,將真氣凝聚在後背,飛身向鐵蓮子撞去。古夢涯見狀大驚,顧不得理會劉驥的糾纏,長槍舞出三朵槍花,將言九天身後的三顆鐵蓮子擊落,但還是有一顆鐵蓮子沒能擋住,打在言九天右肩之上,濺起一朵血花。劉驥功力本來略遜古夢涯一籌,只是仗著他的雙斧乃是短兵器,近身相搏比古夢涯的長槍有利,所以才能將古夢涯纏住不放,戰個不相伯仲,但時間一長,便漸落下風,正在暗暗叫苦。現在古夢涯為替言九天抵擋暗器,攻勢防守俱都鬆懈下來,劉驥不禁大喜,立即抓住機會,斧勢大盛,接連兩斧斬向古夢涯雙肩。古夢涯擊飛第三顆鐵蓮子,招式已老,無力變招,只得腰部用力,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平移一尺,但仍然慢了一點,讓劉驥的短斧從左肩至後背留下了一道血痕。古夢涯大喝一聲,運槍如風,攔腰橫掃過去,將劉驥逼出五丈開外,隨即衝到言九天身邊,形同瘋魔,揮舞長槍,如同使用棍棒般,亂砸一氣,頓時將劉貉、劉堅擊退。言九天認出古夢涯所使的乃是靈臺山燃燈古寺的絕學瘋魔杖法,這門武功威力驚人,但容易使人喪失心智,所以就算是燃燈古寺的僧人,也少有人習練,想不到古夢涯居然身負此術,不過心中亦知古夢涯強弩之末,支撐不了多久,所以趁著古夢涯將眾人擊退的空隙,劍回腰間,左手反攬住古夢涯的腰,轉身狂奔。劉氏諸人連同剛至的張弼奮起緊追,尾隨不捨。
言九天揹著古夢涯在金童山下賓士,一面閃躲著敵人的暗器,一面不斷變換路線,不讓劉堅等人追上。言九天奔跑了約三十里路程,因為右肩失血過多而導致右臂逐漸麻痺,雙腳有如灌了鉛一般、越來越不聽使喚,而背上的古夢涯也由於瘋魔杖法的反噬而陷入昏迷。此情此景,任由言九天堅強如鐵,也不禁生出放棄抵抗、就此了結的念頭。身後蹄聲急促,提醒著他敵人越來越近,言九天暗嘆一聲,轉身望著騎著駿馬、當先趕至的張弼,閉上了雙目。後面忽然傳來一個童稚的聲音:“什麼人?”接著言九天清晰地感覺到有東西擦臉而過,掠向前方,隨即聽得一絲尖銳的風聲和一聲馬嘶。
言九天睜開雙眼,只見張弼的坐騎業已倒斃在地,一個紅衣人繞著張弼快速移動,身形疾若飛電,任憑他運足目力,亦無法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那紅衣人手使一根又細又長的銀色軟鞭,以詭異難測的角度迅捷無比地擊向張弼,以張弼的身手,居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此時劉氏諸人也已經追至。劉貉大喝一聲,鞭刀揮舞成一片寒光,擋在張弼面前,張弼這才得以抽身退下。劉堅雙目赤紅地瞪著言九天,帶著劉驥合身撲上。言九天剛才逃命的時候過度透支內力,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只好眼睜睜看著死亡的臨近。驟然一聲喝斥,兩道人影從言九天身後衝出來,截住劉堅和劉驥。劉執風和劉群風見狀,立即出手,兩把鐵蓮子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向那兩個人。那二人中一個年約三十、白麵長鬚的劍客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手一揚,一隻劍尖噴射出金色火花的短劍飛出,擊在一顆鐵蓮子上,那顆鐵蓮子立即彈飛,擊在另一顆鐵蓮子上,反彈的鐵蓮子越來越多,最後竟然全部互相碰擊隕落。劉堅見狀,飛身急退,大喝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