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承平日久,加上盧勇當年鐵血治國,對外徵戮四方,對內清剿異己,除去一些半出世的門派或者極其強大的獨行俠,神州江湖勢力在皇權面前要麼俯首聽命,要麼便會遭受滅頂之災,盧勇在位十年不到,神州便找不到任何敢於反抗皇權的江湖勢力,即使那些強大到不屑理會世俗權力的古老傳承和高手,也只能在盧勇的強大意志下面保持足夠的低調。
到了盧乾當政,江湖絕對聽從於朝廷的情況方才略有好轉,隨著虞國國力日漸衰敝,別說對外用兵屢戰屢敗,已經無法揚威域外,就算是對於國內地方上、江湖上的控制力度也大大削弱,很多人開始重新經營自己的地下王國、勾結地方官員雄踞一隅、對於朝廷的指令陽奉陰違,甚至建立山寨不服王化,但是虞國朝廷餘威尚在,宮廷帶刀侍衛這種官職說大不大,卻是可以直接與皇帝說話的職位,行走江湖,明面上誰也不敢得罪,說到底,跟整個國家機器對抗的代價太大,大到活在人世間的人,誰也不能無視朝廷的存在。
因此,橫行已慣的陳莽等人並不認為易天行、古夢崖有什麼選擇,在他們看來,秦正道的確是他們惹不起的人,不過並不等於秦正道的狗他們也不能惹,只要古心勝能夠活下來替秦正道繼續掙錢,淪為廢人的易天行、古夢崖並不值得秦正道替他們出頭,所以他們一言不合,便不再多說,直截了當的殺向易、古二人,打算先把他們廢掉再說。
可惜他們運氣不好,對於他們的身份,古夢崖的確有所顧慮,易天行娶非想象中那麼好相與。
這也與古、易二人出身和生長的環境有關,古夢崖父親是白象王朝重臣,家中訓誡都是忠君愛國、奉公守法那一套,遭逢劇亂逃到神州後,大部分時間都在與古心勝一起打拼,一方面與古心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偌大家業擺在中州,面對官員難免夾手夾腳,另一方面,中州這種千古帝都,執行的規則就是權勢,個人的能力在這樣的環境微不足道,古夢崖這些年見多了自負強力、桀驁不順的英雄豪傑被國家機器碾得體無完膚、屍骨無存,面對代表虞國朝廷的帶刀侍衛,早已洩了“豁出一身剮,敢把皇上拉下馬”的銳氣。尤其是看到束手就擒的古心勝,他心中更加沒有鬥志,他自然知道古心勝性格剛烈,從不向人低頭,現在居然如此忍氣吞聲,其中原因和想法不言而喻,他也不想讓古心勝為難。
易天行然一樣,他家祖祖輩輩都是遊俠,也就是母親家裡家境好一些,這才能夠擁有一個安定成長的童年,否則的話,多半隻能像父祖一樣,在江湖漂泊中長大。所以從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從闌覺得皇權有什麼好尊重的,也不覺得國家機器有什麼了不起的。既然自己的祖祖輩輩都不買朝廷的賬,那麼自己理所當然的不用買朝廷的賬。至於得罪朝廷的後果,對於別人很嚴重,對於易天行卻缺乏威懾力度。要抄家麼?別人有家有業是常態,他們家無家無業才是常態。要牽連父母麼?好像他老爹就是通緝犯,誰連累誰還不知道呢?易家的兒女,天生就得有自己保住自己命的覺悟。
所以古夢崖面對吳建的銀蛛絲,腳尖一蹬地,後躍一丈,反手一掌,一股熱浪湧出,將銀蛛絲擋開,同時洪聲叫道:“有話好說!”
而易天行卻毫不猶豫的展開了反攻,霍的轉過身來,迎著陳莽的鐵拳,獰笑道:“**你奶奶的給老子滾!”反手把寶劍歸鞘,雙臂一振,嗖嗖聲中,兩排銀針沖天而起,射向作勢欲撲的谷帆,逼得他展翅高飛,然後深吸一口氣,左腳紮根地面,右腳在身前劃了一個半圓,腰一扭:“喝!”拳隨聲出,霹靂一聲已經轟在陳莽的拳頭上面。
兩拳相交,發出沉悶而巨大的聲音,既像是兩頭蠻牛血肉撞擊產生的悶響,又隱隱透露著金鐵之聲。
陳莽和易天行感受到拳頭上面傳來的劇痛,心中俱都一凜。
易天行血氣方剛,拳頭的痛楚反而激發了他的悍勇之性,嘿的一聲,雙腳踏出玄奧莫名的步伐,身體滴溜溜一轉,卸去衝擊自己右臂骨骼經脈的巨大力量,渾身一抖,二百零六塊骨骼之間發出密集如戰鼓、清脆如炒豆的聲音,身子一側,右臂長鞭一般抽向陳莽。
陳莽天生神力,更兼練得一身爐火純青的外家功夫,平日自負鐵拳無雙,在宮中除了大內八大高手,就連申無極這些侍衛隊長,也找不出可以硬接他全力一擊的人物,想不到易天行居然能夠與他打個不分勝負,想到易天行還有其他手段,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過他的功夫走得是剛猛無畏的路子,心中怯意剛剛萌生,便被他強自壓制下去,大喝一聲,氣沉丹田,使出個千斤墜的身法,雙腳牢牢抓住地面,一步不退,腳下砰砰兩聲,陷入地面尺許。但是他的力量雖然不比易天行弱,運用方法然如易天行,身體硬生生承受了易天行所有的拳力,被震得周身骨骼欲裂、苦不堪言,還未來得及喘氣,易天行的鞭拳又自臨頭,不得已怒吼一聲,雙拳交錯,封住易天行的拳頭。
這種以硬碰硬的局面,勝負除了本身實力,氣勢也是很大的一個因素,陳莽專攻為守,看似不落下風,實則已經將自己立於被動挨打的局面。只見易天行一拳打在陳莽交錯的雙腕之間,長笑一聲,身形轉動,左右雙拳連環抽打過去,宛如擂鼓打鐵,一擊快似一擊,一擊猛似一擊,連綿不絕,密如驟雨。
陳莽一著錯,滿盤皆輸,耳邊滿是易天行的拳風呼嘯,眼中滿是易天行的拳影如山,疲於招架,根本抽不出時間還擊,心中鬱悶得直欲吐血,雙臂衣袖在易天行的擊打下早已化為飛屑,露出兩隻色如精鐵、堅逾金剛的臂膀,勉力格擋著易天行的猛攻。
張逡見狀又驚又怒,快步走向薛小樓,面色陰沉地道:“你敢反抗朝廷命官,本官一定奏明聖上,誅你九族!”
薛小樓微一猶豫,便被張逡拿住雙腕,卸掉關節,接著點了十餘處大穴:“滾到城牆邊上,聽候發落!”
薛小樓暗罵一聲小人得志,帶著苦澀無奈的心情走向城牆,走到半路,轉頭看了看威風凜凜猶如天神的易天行,不自禁的生出一絲羨慕與期待,恨不得任他發威將這幾個狐假虎威的帶刀侍衛盡數殺死才順心意。
谷帆眼見陳莽形勢危急,重新振翅俯衝過來,雙肩搖動,兩道尺餘長的梭形青光激射而出,朝著易天行面目射去。
張逡解決了薛小樓,也加入了對易天行的夾擊,只是腳步一跨,便彷彿踏過了千里風塵,來到易天行身側,雙手向前高舉,各出四指如擒拿狀,然後狠狠抓向易天行。
另一邊,吳建將手中銀蛛絲一收,笑著走向古夢崖:“立即束手就擒,到了公堂之上,自有公道。”
古夢崖面露猶疑之色:“我隨你們走,不過我是當朝武狀元,依律未定罪前不受刑罰,你不許對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