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代那位老友多謝小友了!”葉尼站起身來,退後幾步,對著方天深深一躬。
這也是此大陸之禮儀,關乎傳承,再怎麼鄭重也不為過。經過埃裡克等人的薰陶,方天對此中關節早已是心中有數,是以端坐著坦然受之,受了之後,才站起身來,微微一躬,作半禮之還。
待兩人落座,安山久沉吟著,目注方天道:“小友,‘技’老夫約略明白,不知何謂‘藝’,又何謂‘道’?”
對安山久這詢問,方天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著身前棋盤單手微攤道:“前輩,我們且先來上一局。”
於是在兩位老者的莫名鄭重與期待中,棋局徐徐展開。
當然,再怎麼徐徐,也沒有到“觀棋柯爛”的地步的,不過不論是方天還是安山久,這對弈雙方持棋卻確實都很慎重,而慎重也就意味著緩慢,一子之後,往往隔頓良久,才有另一子落。
如此這般,日落月升,月落日升。
不知不覺,就是三日過去。
朝夕變化對於在場三人來說自是等閒,完全無須在意,而棋局在三日之後也終於步向尾聲,直到最後一子落定,棋盤之上,雙方之黑白棋子糾纏,恰如盤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解難分。
直到此時,方天方手指棋盤道:“此便是‘藝’。”
一生之中大風大浪不知經過多少,不論是安山久還是葉尼都可謂飽經風霜,素來安然,然而此時,兩位老者卻都有一種心臟怦怦怦跳動的感覺,彷彿下一刻就要見證什麼驚天動地的東西,安山久強作平靜地道:“然則,小友,又何謂‘道’?”
“棋盤打碎,道則為現。”方天說道。
轟地一聲!
不是外在的聲音,而是響起在安山久與葉尼兩位聖域者的心中,或者說意識之中,聽了這句話,兩人真如三歲小兒驟聞霹靂雷霆一般地,猛然呆住了。
“棋盤打碎?”安山久目注遠空,無意識喃喃。
“打碎棋盤?”葉尼有點失魂落魄。
方天只是坐於石凳,靜靜等待著。
這一等,卻足足又是三天。
不過時間對於在座這三位來說,有時,三天什麼的,其實也只是須臾。
安山久從怔忡中回過神來,問方天道:“為何要將棋盤打碎?”
方天微微一笑:“因為若不將棋盤打碎,則棋盤終只是棋盤。人生如棋,修行如棋,然只是如,而非是。當由如而入是,才是棄偽而從真。”
“那麼,若是直接從真開始?”葉尼輕聲道。
“離於假者,真不得見,不離於假者,真不得握。是故借假以修真,當真現時,則棄假以從真。譬如這山間草木,紛紛花開以榮,花開不是真,然必花開燦爛,然後有果之滋生。當果漸長,則花漸謝,彼有一人道‘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是其中滋味。”
此時正是三四月間,綠蔭茁長,百草豐茂。
蜂蟲蝴蝶之類於奼紫嫣紅之中紛飛紛舞。
聽得方天剛才話語,安山久與葉尼這兩位聖域,望著周圍山間這一派生機,卻是真的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