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區,倒塌的老宅被帶有警視廳圖案的路障團團圍住。
貞子已經提前清場,整個住宅區空無一人。
遠處有姍姍來遲的警笛聲在響,但是都被貞子攔在外面,整個東京今日鬼影重重,人們以為末日將至,沒有人知道這只是為了一場葬禮。
吳行知徒手拎著一根巨大的木質承重柱,一下一下地在廢墟之中挖掘著,很快一個深達數米的土坑便出現在面前,他隨手將承重柱扔在一旁。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
淺見靈有些發愣,倒不是因為被吳行知的神力震撼,雖然這個場景確實很震撼,但是她的目光呆呆地望著一旁,小嘴微張著。
黑色的棺木平穩地被抬在半空之中。
棺木是吳行知找的一家殯葬店裡最好的貨色,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八名貞子左右整齊排列,棺木被壓在貞子們的肩膀之上,讓她們的頭顱不得不歪向一旁,扭曲成令正常人毛骨悚然的形狀。
淺見靈發誓,這是自己見過最詭異的葬禮,眼前這一幕甚至能夠嚇得棺材裡面的死人跳起來,穿著壽衣狂奔而去。
更微妙的是,棺材裡面擺放的,其實是自己的屍體,而自己正好端端站在這裡,觀看著這一幕即便是恐怖漫畫作家的想象力也肯定描繪不出來的場景。
“想要見她最後一面嗎?”吳行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身旁,溫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淺見靈注意到對方用的是“她”。
就好像,埋葬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一般。
“不用了。”淺見靈搖了搖頭,將小手搭在對方的手背之上:“吳先生,謝謝。”
一切都離奇,吳先生行事一向亂來,但是淺見靈確確實實感激。
說起來搞笑,除了吳先生,誰還會為了自己這麼普通的人直面這個城市的規則,驅散所有人,只是埋葬掉過去,消除掉遺憾呢?
“謝謝的話就不用說了,我也是為了自己。”吳行知坦言道。
貞子們邁著整齊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土坑,前面的貞子下半身緩緩沉入地面之中,讓棺材可以平穩地下降,最後悄無聲息地落在坑中。
就抬棺這回事來說,忽略掉貞子是鬼怪的事實,確實算得上專業抬棺小能手。
她們甚至不需要收費!
“和她告別吧。”吳行知將淺見靈拉到坑前:“這個執著的小女孩可以永遠地和她的房子,以及關於房子的記憶在一起。”
“執著的小女孩嗎?”淺見靈眼前是冰冷的棺材,是已經變成廢墟的老宅。
她閉上眼睛,看見少女臉上流淌著晶瑩的汗水,手上提著廉價的折扣食材,推開房門,朝著並不存在的家人說道:“我回來了。”
第一件事是沿著老舊,踩起來會咯吱咯吱作響的樓梯向上,站在父母的遺像面前,像是聊家常一般告訴他們今天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依舊是千篇一律的打工或者上課,但是沒有人會打斷她,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吐槽老闆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也許應該換一個地方打工,或者今天居然有折扣的三文魚,被她在三個歐巴桑的包圍之下搶到了。
然後她會將靈臺清理得乾乾淨淨,回到房間換上居家的衣裳,開啟老舊電視機一邊聽著無聊的綜藝聲音一邊做飯。
吃飯的時候她拿起賬本,一點一點記錄這一天的支出和收入,盤算著怎麼在下一次還貸的日子前將錢湊出來,如果寬裕的話她可以獎勵自己偶爾不用去和歐巴桑們爭搶,如果拮据的話她不得不縮減伙食費,儘量少活動免得餓昏過去。
老宅外面偶爾會傳來同齡人銀鈴般的笑聲,友人結伴從街面上走過,她們談論的肯定是化妝,購物或者關於戀愛的八卦,這時少女會將電視機的聲音放大一些,跪趴在地上,用沾水的毛巾一點點將地板擦乾淨。
這樣的日子,也許會持續十年以上,或許短一些,等畢業了,自己可以找到更加賺錢而穩定的工作。
而現在,少女躺在冰冷的棺材之中,一切戛然而止。
“你已經......盡力了啊。”淺見靈呢喃著。
吳先生說得沒錯,無論是執念,還是遺憾,都是有跡可循的。
當她循著記憶之河逆流而上,色調從冰冷慢慢變暖,女孩站在門前,表情溫柔的中年人將手放在她的雙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