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來送飯的時候,婉喬正拿著從夾襖上扯下來的紅線,教三歲的妹妹婉靜玩翻繩子的遊戲。
她耳朵靈,聽見獄卒腰間的鑰匙晃動聲,把繩子往婉靜手裡一塞,小聲哄她道:“婉靜乖,姐姐去給你拿飯菜吃。”
牢飯吃久了,婉喬也有經驗了——早站起來伸出飯碗的,往往會多得些。
扎著朝天辮子的小豆丁,本來還想賴著她繼續玩,但是聽見“飯菜”二字,大眼睛猛地亮了,忙不迭地點頭,帶著許多期許。
婉喬站起身來,端起自己和親孃孟氏的飯碗,站到欄杆前。
隔壁牢房中,二房的婉柔見狀,冷哼一聲道:“餓死鬼託生。”
婉喬白了她一眼,也不理她,熱切地等著獄卒來送飯。
今日獄卒帶來的,還是糙米和水煮白菜。糙米里帶著能硌掉牙齒的石子,每次婉喬都要細細挑選之後才敢喂婉靜;水煮白菜上,一滴油星都沒有。
眾女不由都有些失望,但是獄卒帶來的好訊息,又瞬間點燃了她們。
“判了,任家的案子判了,你們和男人們一起流放甘南。”
“太好了。”婉喬端著兩碗飯菜,退到母親孟氏身邊,興奮道,“母親,您聽到了麼?是流放甘南,不是充軍!”
孟氏眼中也露出激動的淚花,雙手合十,喃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你父親也沒事了。”
天知道,這些日子她們怎麼過來的。半年前,任家舉家獲罪,無論男女老少皆被下獄,因為是受謀逆之事牽連,所以眾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男丁斬首,女子充作軍妓,現在猛一聽到眾人都可保全性命和尊嚴,流放也變成了天大的好訊息。
婉喬的心,也終於放下,心裡默默道,賊老天,好歹你還給我了一條活路,否則她都該懷疑自己穿越的意義了。
兩年前,作為一名特警的她,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為隊友擋了一槍,光榮壯烈,再睜開眼睛,就變成了任家二姑娘。
任家好啊,家大業大,祖父官居內閣大學士,雖然兒孫都不算爭氣,但是毫不耽誤婉喬變成一條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
前身的記憶沒有了,但是技能還是掌握了。雖然要不時拍拍祖母馬屁,替不討喜祖母喜歡的父母刷刷好感,但是日子還是很舒服,連婚姻大事也不用操心,有個現成的便宜未婚夫,玉樹臨風,而且據說相當有出息。
婉喬一度覺得,一定是上輩子捨身救人,老天爺被感動了,才對她網開一面。為此,她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又給她活一次的機會。
可是,米蟲的日子只過了一年多,任家就舉家獲罪入獄,在獄中呆了半年多,婉喬又開始咒罵老天,這分明是戲耍於她!
一直跟她不對付的婉柔,天天哭哭啼啼,說什麼一定會被充軍,害得婉喬一度生無可戀——真要落到那樣下場,這輩子的慈母,天真爛漫的妹妹,也通通顧不上了,找個痛快的死法最要緊。
好在那烏鴉嘴的話沒兌現,婉喬現在又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不就是流放嗎?到了甘南,她又是一條好漢!不,女漢紙!
想到這裡,婉喬不由笑了,這頓沒滋味的飯菜也吃出了滿漢全席的享受——陽光啊,自由啊,我來了啊!
婉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二姐高興,她就高興;再看久久未曾展現笑顏的母親,眉宇間也染上難得的喜悅,小豆丁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