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將手被的很緊,傲慢無比。本是作為主子一句十分平常的話,獻可聽了,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不似往常那般的沉默,直接便衝他面前的親爹道:「不勞爹爹操心,荷兒在我身邊五年多了,她溫柔體貼,又低調明理,實無爹爹那般說的恣意無禮,還有,她是我的小鬟,我願意偏疼她是我的事情,也從不曾將她當作下人對待!」
「四哥……,」石將眉頭一皺,愈要說些什麼,卻被李獻可突如其來的辭別打斷。
——「爹爹,且不與您多說了,我先回房歇息!」
他辭別的目光那樣從容而有力度,便那麼一刷而過,完全沒有將父親那詫異的目光放在眼中,便邁著快步子示意著翠荷跟上他矯捷的步伐。
石轉頭望向獻可那遠去的背影,一頓疑惑。他完全不會料到從小沉默而乖巧的李獻可今日會為了一個下人與他頂嘴,這不僅僅是在藐視他作為父親的威嚴,更是在抨擊他一家之主的身份。
這一次,在李石的心裡,埋下了深深的種子。
得春一日,陽光真好,李獻可得閒便與翠荷在院裡的亭子中擺上了烤爐炙上了肉。這倆人,一人在碗中調著醬汁與小菜,另一人在烤架旁衝著碳火慢慢扇著風,身旁的圓木盤上各放了羊肉片、胡餅、金筍還有一些麻椒佐料,另一側的壺中燒著熱酒,蜜熱的炙烤與濃郁的梅酒相伴,似霧似煙般纏繞在院中上空,引的四下僕人聞起垂涎三尺不可作罷。
翠荷見手中醬水調好,便要接下獻可手中的小蒲扇,準備由她來烤,卻見獻可輕輕將她手別過:「誰要請你來忙活這樣髒的差事,每次不都是我來烤就好了嗎?我說了,你是女兒家,要好好護著手和臉頰,被煙燻了被火烤了,可就不好看了!」
翠荷漸收手,蹲在一旁看他烤著肉,明晃晃的暖焰照著少年的臉,那橙色閃動的火苗映在他清澈的眼中,恰似他正值年少青春內心的那簇熱火。
翠荷是看了一會,便再不敢看了!就忙低頭下去,在那雙新做的鞋上迷茫的尋找著什麼。
「你在尋找著什麼?這雙鞋不好看嗎?」獻可見她這樣認真的低頭看鞋,便問起。
「好看,好看,奴喜歡!」她笑起,淺淺的梨渦映上臉頰。
「你喜歡,便給你多挑些好的料子做鞋和衣裳。」
不待獻可說完,翠荷就忙擺手稱拒:「不,不必了,奴的鞋和衣裳夠穿了,添置多了倒覺得浪費!」
「這浪費什麼,千金難買你喜歡!女兒家,不就喜歡漂亮衣裳嗎?我姊姊在雍王身邊,那是一日三套衣裳的換,雍王便是想盡辦法的給她置辦,我雖不能像雍王一樣給你一些金貴的,但這最起碼的,要給你的。」
翠荷未曾表示明白,繼續看他那雙眼,低頭下來——「奴明白,可終歸雍王與娘子是夫妻
,奴……與四哥兒,是主僕,這本就意義不同。」
「奴知道四哥待奴的好,但……尊卑有別,您待我這樣好,別個有心人看了去,說些對你不好的話,自然是不妥的。」
獻可聽此,慢放下了手中的火鉗與扇,對著那熱火苗看,刷紅了臉龐。
此時,他不敢看翠荷那雙誠摯的雙眼,只敢對著面前的暖爐。
半天才小心翼翼說一句:「我……對你的心思,你應該瞭解的。」
「我之所以待你好,也是對你情意真切才至!」
翠荷驚愕不已,仍然在懷疑著什麼,卻在他忽然流轉的目光中瞭解了一切。
她未曾去反駁與辯論,而是默默的走到燒酒水的爐子旁道,靜望著他,後將頭低了一寸:「四哥兒,你如今正當少年,對兒女情意初有了解,也是難免,可萬不能將我二人防作是如同大王與娘子一般的。」
「奴心裡實在將四哥兒當做自家弟弟對待的。」
獻可聞此,稍稍揚起頭,望著義正言辭的她,又低下了臉龐,繼續著手上扇火的動作,翻著鐵架上的炙肉。
兩人倒直至吃完,再未說過一句話,食罷,獻可便回了房間,泡在了書閣裡。
他自小沉默寡言,不善表達,只習慣與詩書為友,筆墨為伴,而自從五年前母親去世,他在父親的嚴教下成長,對那層薄薄的親情已是模糊不清,他唯一便是有翠荷常年左右,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甚至於現在,他對翠荷的特殊感情,愈加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