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瞧了這一眼,他便再次想起了清雅,那個知書達理而又百折不回的姑娘,現在,正在千里之外。
天德三年秋,雍王一家才算是在遼陽安置了下來。這遼陽瀕臨渤海灣,四季分明,比遠在北部的會寧城氣候要宜人些,所以三秋過後,也不會那樣早早的就下了雪,而是一種秋高氣爽的感覺。
李清雅長這般大,第一次來南方,亦是第一次見了到了十月份還沒有下雪的天兒。
她佇倚危樓,在李洪願出家的清安寺裡,瞭望著山川美景。
正是深秋時節,滿山遍野的昏紅楓葉,風過時,撩起樹幹枝葉隨風而舞,這般美景,便如天山仙境,她歡喜若狂,搖著鮮衣裙襬在原地轉圈,指間碰過每一片輕葉。
略見得,寺山下靜謐的小潭,在夕陽餘暉下,微動著金色的波光。
她靜下,欣喜一句:「我第一次見這般美景!」
身後閣中,惜意笑而退下,雍王迎上來道:「我第一次見這般的美人兒!」
他便自後環住她腰身,摘一紅葉而別入她鬆散的髮髻間,輕輕吻住她的臉頰,道一句——「你若喜歡,待有朝一日,我便以你之名,為此山之號。」
她笑而點頭,正在興頭上也沒有再說什麼,兩人便相擁倚立了許久。
自下而上來匆匆忙忙的小廝,便站於空堂間報事。是言道,契丹人再次於海邊盜起,守城計程車兵都擋不住了,請他速速前去。
可他,連著不眠不休三日才將那些個賊人打退,回來還不到兩日,他便又要領兵前去鎮壓,清雅多少有些不捨,便要求隨他一同出師,一起上戰場殺敵。新
可他不同意,快步下樓,站於樓下仰望而笑:「娘子,我怎麼捨得讓你隨我出生入死呢!」
便就一句話,他邁著矯健的步伐前去,清雅在後面小跑著,見了他一腳蹬上駿馬,眼中泛紅喊著:「雍郎,早些回來!定要平安的回來!」
「好,娘子放心。你速速回府,孤王不在的日子,定要與國妃安頓好家人!」
說罷,便是一襲玄衣從楓林葉隙中穿過,她便遠遠望著他縱馬而去,獨立在原地許久。
這日她在回府的路上,心裡忐忑不安,總覺著有什麼堵在胸口,惜意與她同坐,探其攢結在一起的小眉,便掩口低笑,貼著她的耳道:「娘子,您定是愛上大王,還愛的深切了!擔心則亂。依奴兒看啊!您那每夜喝的「補藥」便擱置下,好好的與大王懷個娃娃,您倆人的感情會更深的。」
「瞎話了,我不想與他有孩兒,不光是因為這個,還因為其他的事兒啊!若是我有了娃娃,姊姊必會心裡不好受的,我懂她,她會難受的,」她提著小眉將聲調壓了又壓,唇珠都觸碰到了惜意稍稍泛紅臉頰。
「若不是諸多原因,誰不願有個自個的娃娃呢?我又不是石頭人兒。」
惜意聽後惘然,睫毛忽扇,將她方才最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便抬手撩起前窗車簾,駕馬驅車的張僅言不過與自個咫尺之遙,可卻沒有勇氣叫他。
「咳,想與張管事成對兒了,我說替你去求了大王你又死活不要?再等下去,可真要屬於別個了?」
惜意默然。
她今年十七歲了,她亦想有段美滿的婚姻,可終究不敢承認這段情意。她明白,她是一個落魄家庭出身的漢人女子,而張僅言則是渤海貴族之遺珠,若不是因父母雙亡,他此刻便是個貴公子哥,他那般心思縝密,那般俊美,哪裡是她配的上的呢!
「我,有我自個的思考,待思考好了,便再……說吧!」
說著說著,便見了張僅言將馬車馭停,言道是府邸已到,他輕掀開薄簾請兩人下車,便在扶過清雅之後,雙手輕輕將惜意的柳腰圈住,將她抱了下來。
門口的執戟人,將這一幕看的真真,趕緊像是湊熱鬧一般圍觀著。
只見清雅臉頰一紅,連忙歡喜著囑咐了惜意幾句,便說自個身邊暫時有翠梅伺候,叫她出去透透氣。
張僅言向夫人道謝後,便挽了惜意的一雙酥手而去,斂著臉龐連忙從眾人的視線逃脫,穿梭在遼陽市集的人海之中,便如遠遠飛走的一對新燕。
那一瞬,清雅看著兩人灑脫而去的背影,忽而鼻子一酸,扶了團扇獨自一人回了府邸。
今年,她十五了,入雍王府邸已然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