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吃粽子賽龍舟煮艾沐浴佩戴五毒。一年之中極為熱鬧的節日。
初夏的陽光明媚又不灼人,外出遊玩的百姓換上新衣走出家門。
許是前不久慈寧宮死的人太多,許太后決定去什剎海觀競舸,懷念一番她與先帝的初遇。朝陽初升,新冊的貴人們簇擁著太后的鳳駕歡喜地出了宮。
今天和什剎海同樣熱鬧的地方是午門。
穆瀾女扮男裝犯下欺君之罪禍亂朝綱,將在午門斬首示眾。
眾多的罪行,只撿了這一條公諸於眾。只一條女扮男裝進國子監當監生,就成了當天茶餘飯後賽過竟猜龍舟誰家奪彩的風頭。
臨時搭起的斬臺四周擠滿了好奇的百姓。旁邊茶樓酒肆裡關於這個女子的傳奇故事已經編排了無數的版本供人消遣。
四面敞亮的御花園涼亭中,一枰棋正迎著初升的朝陽緩緩鋪開。
無涯一襲輕翠淺袍,披著素白的披風,宛若當初微服初訪揚州時的富家公子哥打扮。指間拈著的一枚白色雲子穩穩落在棋盤中。
對面的胡牧山微笑道:“皇上最早一枚棋落在揚州。”
揚州,五月初五祭江大典。他帶著春來與秦剛帶著上位者的心態來到沸騰盈天的江岸。眉目如畫的少年急著去踩索奪彩,手中的獅子頭套撞到了他。
無涯盯著那枚雲子道:“朕借春獵之機南下揚州,進竹溪裡訪杜之先。杜先生與朕手談一局。他那一局棋已下了十年,棋子布在北疆邊塞。他時日無多,請朕將這局棋下完。”
城外十里亭,一位膚色黝黑的農漢挑著柴路過,他好奇地看了眼旁邊的一群人。挑著的箱籠上畫著京劇臉譜,有老有少,看起來是打算進京的戲班。他將柴擔換了只肩膀挑著,朝著城門走去。他交了城門稅剛進城,身後就亂了。士兵們緊張地叫嚷著“抓欽犯!”他好奇地回頭,看到一隻倒地散開的戲箱,路上偶遇的戲班已經和士兵打成了一團。農漢嚇了一跳,挑著柴趕緊離開,離城門遠了,這才停了挑子回頭。
“去年東廠發海捕文書,穆家班的人扮成戲班被認出來了!”
“聽說全是江湖刺客!”
“那麼小的孩子也是刺客啊?”
農漢聽了兩耳朵,更關心自己今天的柴是否能賣個好價錢。他挑起柴走了一程,這才發現身邊站著個七歲的小乞丐,抹著眼淚一直跟著自己。
他沒有在意。一人挑柴在前走著,小乞丐抹著淚在後面跟著,一前一後走向正陽門大街。
通州碼頭,從昨天子時起就侯在碼頭上的商人們絕望地看著太陽昇起。每天透過大運河源源不斷直供京畿所需的貨船一艘也沒有來。油鹽柴米炭肉蛋魚蔬,全斷了。
第一縷朝陽從屋頂的明瓦投進來,形成明亮的光柱。穆瀾換上了一襲大袖青衫,利落地綰了個整齊的道髻。
柵欄內的桌上擺好了豐盛的早餐。
欄外的椅子上坐著譚誠。
他穿著一襲玉蘭白繡雲龍紋的戛撒,腰束玉帶,頭髮束在紗帽之中,精神矍鑠。
放下粥碗,譚誠有些抱歉地說道:“咱家今天要去什剎海陪太后觀龍舟賽。無暇分身,就不去午門送你了。”
穆瀾挾了個龍眼包子蘸著醋,頭也沒抬:“如果我師傅來救我,您不怕錯過她?”
譚誠有些不贊同地說道:“今天很多人都想看看女扮男裝進國子監的人長得如何。你應該穿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