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就改!”無涯拋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春來跪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默默為邱氏采女們喊了聲冤,奔去找總領篩選審查的太監。邱氏女能不留一個也不準進宮。
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譚誠默許了許家選立自己中意的皇后,只插手幾位嬪妃的人選。許德昭與太后也沒想著後宮中只有一位皇后是自己人。
年輕而無嬪妃的皇帝太搶手。無數的勢力在這場選秀中暗中博弈。而無涯已經對這場聲勢浩大的選秀失去了興趣。
初審與二審之後,有三百名采女得到了皇太后終審的資格。除去一後數妃各種品階的貴人外,其餘的采女都將進入後宮六局任女官或宮女。她們都將是皇帝的女人。能否受寵踏上後廷的妃位只看各人的造化。如今各方勢力博弈的重點都聚焦在能得到位份的采女中。
回到宮中,許德昭已等侯無涯多時。
他是禮部尚書,藉著送名冊的理由,堂而皇之對年輕的皇帝提了些建議。
無涯很認真地聽完,點了點許德昭送來的名冊,溫和地說道:“朕心中有數。辛苦許尚書了。”
自從秦剛帶禁軍以雷霆之勢抄查芝蘭館後,許德昭再見到無涯柔若春風的笑容就心生警惕。
可如今的皇帝有什麼呢?有胡牧山那棵牆頭草的內閣?別忘了內閣中還有幾位大學士,並非胡牧山的一言堂。有直隸京畿大營的兵權,有禮親王不偏不倚把持的五軍都督府,有秦剛掌控的禁軍?六部三司都不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地方總督都不是他的人。江南水師,地方府軍,邊關駐軍他也指揮不動。他在軍方的勢力全部壓縮在皇城周圍。且這個皇城還非鐵打的皇城。許德昭有理由囂張。
他直接了當地挑明瞭:“皇上,兵部侍郎之女阮心媛溫柔嫻淑,堪為皇后。”
無涯咬緊了後牙槽,臉上依舊一片平和,只是話裡帶著些許堵氣似的不滿:“承恩公這是在幫朕拿主意?”
不叫尚書,也不喊舅舅。叫他承恩公?這是在提醒自己,不過是靠著太后光耀的許氏門楣。外戚不可專權?這是他的母族!自己是他唯一的親舅舅!許德昭心裡騰起了一片怒火。是誰將一個黃口小兒扶上皇位?又是誰殫精竭智為你們孤兒寡母穩定朝政?沒有權利,你早被譚誠騎到頭上當傀儡了!皇后不選自己定下的人,難不成便宜譚誠去?
兵部尚書年已老邁,年前就已經臥病在床。他之後定是阮侍郎接任尚書之位。兵權何等重要,許德昭無論如何也不放棄拉攏阮侍郎的機會。許德昭毫不退讓:“聽皇上的意思,已有了主意?不妨說來參詳一番。”
這是硬要自己點頭立阮心媛為後了。無涯沉默了會,突地嘆了口氣,垂下眼眸幽幽說道:“朕是舅舅看著長大的。年少慕艾,已有了心上人。難道貴為天子,不求千古垂名,想立心上人為後也不能嗎?”
心上人?!許德昭來不及得意皇上柔軟了態度,脫口說道:“皇上喜歡上哪家女子?莫不要中了譚誠的奸計!”
垂下的眼眸裡一片冷意。他的姻緣在親舅舅眼中不過是朝堂權利的交換罷了。六部中都有許德昭的人,他為何獨獨對兵部感興趣?想起山西於家寨的大火,再想想侯繼祖夫婦進京時為釣珍瓏調動的京郊大營。這個問題深想下去,無涯很想問許德昭一句,你一個禮部尚書,一個國舅,想控制兵部做什麼?
無涯沒有問。他抬頭望著許德昭,眼神中只有淡淡的憂傷:“采女三百,皆舉國各地的佳麗。如果遇到了可心的女子,也非立阮侍郎之女為後不可嗎?朕許她妃位如何?”
語氣中甚至透出絲絲哀求之意。但是皇帝仍然還是牴觸自己相中的皇后。許德昭心裡有些鄙夷年輕的皇帝。不過是明白自己權力不夠,這才放低姿態軟求。立後這種大事能隨意答應他嗎?幼稚!
他以長輩的口吻勸道:“天子事乃國事。皇上若有喜歡的女人,四妃……許不了,可封嬪,多加寵愛便是。”
原來除了皇后,連八妃的位置都已經早早幫他定下了。無涯真想大笑三聲。真真欺他軟弱無能嗎?
許久,無涯才將激盪的心情撫平,輕聲答道:“好。容朕考慮。”
許德昭如願以償:“臣,告退。”
行禮,轉身,出殿。腳步輕快。
無涯正襟端坐望著他的背影,唇角隱約有笑容浮現。靜美如蘭,散發著絲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