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陽光被雨水沖刷之後分外濃烈。大清早,蟬鳴聲響徹了整座國子監。
才到辰時初刻,太陽已將寬闊的騎射場曬得起了煙塵。地面像飄起一層無色的火焰,看著就熱。
監生們穿著騎獵服還沒上馬,已熱得全身冒汗。四周不多的幾株大樹勉強撐起一小片陰涼。監生們像一窩窩螞蟻縮擠在樹蔭下,唉聲嘆氣。
樹蔭就這麼可憐的幾小片,還被監生們抱團瓜分。最大的兩片樹蔭被譚弈和許玉堂兩撥人佔去了。穆瀾早被划進了許玉堂的勢力範圍,得到了站在樹蔭下的資格。以林一川的性子,平常早厚著臉皮擠過去了。今天他內心掙扎又掙扎,仍然和謝勝蹲在了看臺邊緣的敞蔭處。這裡不受太陽直曬的地方極小,剛夠兩人蹲著。
譚弈和許玉堂都是抱團。沒有勢力支撐的監生們想來擠半肩陰涼,黑塔般的謝勝怒目而視,林一川直接捋了捋袖子就把人給嚇跑了。
林一川從地上撥了根官司草叨著,總忍不住看向穆瀾。他滿腦子都是咫尺天涯這四字。
自從穆瀾扔下一句離我遠點就是幫我大忙了,林一川硬是忍著沒去粘她。他心裡悶得慌,丁鈴查梅於氏和蘇沐案也斷了頭緒,一到晚上就偷跑來國子監拉林一川聊天。聊來聊去,還是憋屈鬱悶。
“列隊!瞧瞧你們像什麼樣子!上午的太陽就受不了,騎射課還沒挪到下午上呢!”教騎射的先生獨自站在陽光下,望著樹蔭下蔫蔫的監生,氣不打一處來。
靳小侯爺摘了片樹葉扇著風,嬉皮笑臉地說道:“老師,不如把騎射課挪到晚上。聽說軍中的神射手都是練習夜射。晚上點支香,能把香頭射滅。上了戰場都不用瞄準。”
先生以前是武狀元,也曾在軍中歷練過,和講四書五經的夫子不同。當即冷笑道:“好啊!不說香頭,今晚給你點十支蠟燭,你能給我全射滅了,我就給你評優等。”
“哎哎,老師,我這不是打個比方麼?我要有那等箭術,早投軍了!”靳小侯爺厚著臉皮閒扯,盼著多聊幾句閒話,太陽移到頭頂,就可以下課了。
“都給我滾出來列隊!十息之內列不好隊,全部評差等!”先生懶得搭理他,提氣大吼。
監生們拖拖拉拉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樹蔭,總算站好了。
“天熱,我理解。我也不喜為難人。每人上馬跑三圈,射十枝箭。今天的課就完了。”
眼瞅著監生們精神一振,先生陰測測地又補了句:“哪個班如有一人不能完成,全班都得在這日頭下站著看他做完。後完成的班補射十枝箭。”
兩個班頓時圍一處開起了小會。
譚弈開口問道:“誰不會騎馬?不會射箭?”
甲一班舉監生多。形容書生的話是手無縛雞之力,當即就有七八個舉監生苦著臉舉了手。
“家裡窮,上哪學騎馬射箭?”
“在下連雞都……捉不住!”
“在下懼馬!”
“好了好了!”舉監生們功課好,說到騎射,自不如廕監生和捐監生。譚弈眼珠一轉,悄聲說道,“我有辦法。走!”
望著譚弈那個班朝馬棚去了,靳小侯爺扇著樹葉兒撇嘴道:“就那群秧雞崽兒的書生,本小侯爺讓他們先跑一圈也能趕上。”
許玉堂一統計,班裡有三個捐監生不會騎馬。林一鳴樂了,指點那三位同窗道:“為何不會騎馬?”
一人撫著圓滾滾的肚子,擦著額頭沁出的油汗理直氣壯地答道:“家裡有的是馬車轎子。騎馬巔得慌!”
“你們三個先去射箭。射不中靶子無所謂,開十次弓總是會的。其他人先跑完三圈再說!”許玉堂倒沒想到兩人共騎的法子,只得先這樣定了。
等到兩班人騎上馬進了騎射場。不等先生開問,靳小侯爺指著譚弈班上共騎的人就嚷嚷起來了:“不是吧!還能共騎矇混過關的?”
譚弈朝先生拱了拱手道:“老師只說每人上馬跑三圈,沒說不能兩人共騎呀。”
“你們班這叫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