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矇矇亮,穆家麵館的夥計拆了鋪門板,開了鋪子。
走進鋪子的第一位客人讓夥計們驚喜:“少東家!您怎麼回來了?”
穆瀾笑道:“給我煮碗麵,澆兩份臊子!”
她的聲音傳到了後廚,李教頭佩服地朝穆胭脂看了一眼,麻利的將面揉開,切成細細的長絲。
穆胭脂煮好面,拿起鐵勺,從罐子裡撈出兩大勺肉臊子澆在了上面,親手端了出去。
團臉上的笑容和藹如初,目光掃過穆瀾皺巴巴的衣裳,吩咐名夥計:“趕緊把熱水抬進去,讓少東家洗個澡。”
她沒有守著穆瀾吃麵,轉身去了,嘴裡叨嘮著:“我去給你找換洗衣裳。”
一切如初。
穆瀾攪和著麵條,大口吃著。想著穆胭脂再沒有自稱“娘”,低垂的眼睫遮住了那一閃而過的嘲諷與傷心。
她呼嚕吃完麵,抹了嘴笑嘻嘻地朝後院去了。
舒服洗完澡,換過乾淨的布衣,穆瀾拿著帕子絞著頭髮進了東廂。
“我來。”穆胭脂接過她手裡的帕子,坐在她身後替她擦頭髮。不等穆瀾開口,她主動說道,“那天動靜很大。京畿衙門圍了街。東廠的人進了池家。”
她停了停,見穆瀾沒有反應,繼續說道:“那天下著雨雪,二月倒春寒,天極冷。”
穆瀾靜靜地說道:“那天是二月二十二。我六歲生日。我是雨雪天出生的。爹孃給我取名叫霏霏。雨雪霏霏之意。”
穆胭脂愣了愣,眼神閃爍不明:“你全都想起來了?你當時怎麼躲過去的?”
“娘寬厚,常讓奶孃接了女兒來陪我。奶孃說等到核桃八歲,就來做我的丫頭服侍我。那天我和核桃玩捉迷藏,躲進了爹書房的小櫃子裡。想等他從宮裡回來嚇嚇他。結果睡著了。”
“你爹回來……你還在睡?”
背對著穆胭脂坐著,穆瀾的眼神也分外古怪。她輕嘆道:“是啊。天意讓我就那樣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家裡沒有燈,我以為我還在做夢,跑了出去。”
是了,家裡沒有燈,光線太暗,穆瀾一覺睡醒,見書房黑暗。小孩子定是害怕,沒有看見他父親橫屍在書房。她跑進了院子,看到滿院屍體,嚇傻了。
“東廠將不在名單上的奶孃之女當成了你。殺完人後直接走了。令京畿衙門的人抬屍。松樹衚衕兩邊住著的都是朝臣官員。平時為鄰,有個病痛都登門請你爹問診。池家人緣極好。衙門的人不想惹了眾怒,等到夜深人靜才進池家抬屍查抄。在那之前,我進了池家院子,看到你呆呆坐在你母親的屍身旁,於是將你帶走了。”
穆瀾聽完當初被穆胭脂救走的經過,沉默了下問道:“您是因為東廠才去的我家?”
“瀾兒,東廠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所以你才會回來,不是嗎?”絞乾了頭髮,穆胭脂將帕子放下,坐在了穆瀾對面。
兩人的目光都如此平靜。
“東廠也滅了您滿門?”
“誅連九族。”
“杜之仙為何要幫你?”
“他在幫他自己。東廠也是他的敵人。”穆胭脂的眼神很坦蕩,“你不要問我的家世來歷。我不想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