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池的廚房水汽蒸騰,藥香繞樑。雜役像搬家的螞蟻,將一桶桶煮好的藥湯傳到盡頭碩大的木鬥中,再經由竹管流進湯池。
白霧般的水汽瀰漫,遮擋著視線。並不防礙半蹲在房頂上的林一川看清楚譚弈等人的行動。送進廚房的藥包裡混進了甘草。木鬥中也被扔進了一包。
“心思慎密。只要許玉堂泡澡,就會中招。”林一川自言自語著。
不讓許玉堂泡澡就行了。可是這樣豈非便宜了譚弈?他想起了還沒回來的穆瀾,一溜煙走了。
木桶浴的廂房建在湯池後面。林一鳴穿著中衣躡手躡腳走到許玉堂和靳澤海的房間外,左右瞧著無人,用手指捅破了窗戶紙,眼睛湊近了破洞。
熱氣蒸騰的房間裡,許玉堂和靳小侯爺舒服地躺在木桶中,眼睛半闔。林一鳴賊笑著縮回了頭,回了旁邊的房間。
“成啦。我親眼看到許玉堂泡在木桶裡。舒服得快要睡著了。”
譚弈笑了起來,脫了衣裳泡進了木桶:“許玉堂想進率性堂,門兒都沒有!”
一個時辰後,沐浴後的學生們精神煥發,整齊列隊,前往什剎海。
沿途引來京城的小娘子們尖叫聲不斷,香囊荷包鮮花雨點般投向這群朝氣勃勃的年輕學生。
“許玉郎!我看到許玉郎了!”
“那是譚公子!”
“你們看到那位小公子沒?長得好俊俏!”
“旁邊那個才叫俊俏!”
林一川伸手撈住一隻砸向自己的荷包,瞬間聽到扔荷包的女子喜悅地叫了聲,臉禁不住有點紅。他偏過頭看身邊的穆瀾。穆瀾正順手將一位女子送給她的荷包掛在了腰間,衝那位姑娘微笑。歡喜得那位姑娘又蹦又跳。他又好氣又好笑:“你不怕那位姑娘會錯意?”
穆瀾笑咪咪地說道:“謙謙君子,美人好逑。京城女子素來熱情,何不大方一點?咦,大公子家裡開著青樓,閱女無數,還會臉紅?”
誰閱女無數了?林一川撇了撇嘴,將荷包塞進了穆瀾手中:“喜歡你就掛著唄。”
穆瀾就真的將荷包掛在了腰間,眼明手快的又撈了一隻,一併系在了腰間絲絛上,開心的說道:“回頭拿到繡莊去。一隻至少能賣十五文。”
她邊說邊衝旁邊的姑娘們展露著燦爛的笑容。腰間漸漸掛滿了琳琅滿目的荷包。
林一川哭笑不得:“你窮成這樣?我明明記得你賺了我不少銀子。還不夠你花銷?”
“我家開面館能賺多少銀錢?二十來號人要生活,我多攢點給他們買點田。”穆瀾邊答邊推搡了他一下,“那邊幾個姑娘都看著你呢!快衝她們笑笑。”
林一川:“……”
這時,兩人聽到旁邊有姑娘輕聲嘆息:“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那位謫仙般的公子。”
穆瀾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眼裡升出一層唏噓。
冰月姑娘進了宮。她和無涯捅破了窗戶紙。再也回不到放下身份地位秘密的時侯了。
瞬間低落的情緒悉數落在林一川眼中。他磨著後牙槽問她:“那位謫仙般的公子是宮裡頭的那位吧?”
穆瀾翻了個白眼:“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了!林一川明明氣得想跳腳,又無從發作,悻悻地轉開了話題:“你怎麼在醫館呆了那麼久?你再來遲一會兒,就整不到譚弈了。”
“配藥不需要時間?”穆瀾又翻了個白眼。
噎得林一川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半晌才道:“晚上你別忘了,給杜先生放燈。”
想著無涯的相約,穆瀾深吸了口氣道:“戌時,蓮池見。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