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弈還沒有回來。林一川倒是鬆了口氣。他並不想現在和譚弈直接對上。
房間裡空著一張床,蘇沐的行李都搬走了。他只在這裡住了兩個晚上。聯想起蘇沐當時驚恐不安躲躲閃閃的神情,林一川想,也許蘇沐真能留下點什麼。
然而連床底床褥子都翻找遍了,也沒有絲毫髮現。
丁鈴蹙眉說道:“花匠老嶽想進房間,他想找什麼呢?”
林一川又覺得正常:“也許蘇沐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但花匠寧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蘇沐死得冤枉。”
離開宿舍,丁鈴讓小吏帶路去了花匠老嶽的住處。
花匠老嶽住在國子監的雜役房。最末梢的一個單間。
丁鈴獨自進了房間,朝林一川招手:“你也進來。”
繩衍廳官員心裡生出了不滿。他們才是專業人士好不好?
有官員就道:“丁大人,他不過是個新來的監生。”
“本官覺得他有用。”丁鈴有囂張的本錢,卻不知道這句話將林一川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官員們更不痛快了。一個監生比自己這些專事調查斷案的人有用,真當他們是吃白飯的?
林一川原本只是好奇,圖個知曉內情,又被丁鈴拿話捏住,一心想將穆瀾掩藏起來。被官員們不友好的目光瞟著,他暗罵丁鈴不厚道,笑著團團一揖:“諸位老師何等身份,給丁大人打雜這種粗活讓學生來做就行了。”
官員們頓時覺得林一川會說話,拈鬚而笑:“房間太小,我等進去也不方便。丁大人有何吩咐,你手腳勤快點照辦就是。”
“學生謹記教誨。”林一川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這才進了房間。
“砰!”丁鈴毫不客氣地把門關上了。
“丁大人,你這樣在下很難做……”
丁鈴看上了林一川,笑咪咪地說道:“本官這麼囂張知道為什麼嗎?”
那還用說,你是錦衣五秀,直接聽命錦衣衛指揮使。國子監的官員被你罵了也只能唾面自乾。
“有興趣當錦衣衛的暗探嗎?”
林家上了東廠的船,看來丁鈴還不知道這個訊息。林一川想求個雙全法,心中微動:“當了錦衣衛的暗探有什麼好處?”
“好說。且看看你的能力如何。”丁鈴悠閒地坐了,微笑道,“林大公子能從樹下指甲蓋大小的樹皮發現樹上匕首的插痕。想必也能找出點有用的東西。”
房間不大,擺了張單人床,一桌兩椅,一個櫃子,就沒有更多的空地了。
一個謹慎到自盡都要削掉自己的臉皮毀掉容貌的人,他會在屋裡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呢?
花匠老嶽的被褥泛著油光,枕頭的布睡出了一塊深灰的痕跡。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過了。林一川瞧著直犯惡心。他眼珠轉了轉,很謙虛地對丁鈴說道:“在下只是一時僥倖,怎比得上大人心細如髮?也沒有經驗。萬一線索被在下弄沒了,可不太好。還是大人親自動手搜查吧。”
兔崽子!丁鈴沒想到會有人不懼錦衣衛,將自己的軍。茲事體大,丁鈴也不勉強讓林一川動手。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站門口去。”
林一川聽話地背靠著木門站著,好奇地看丁鈴如何搜查。
丁鈴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兩圈,走到了床前。他將枕頭撕開,沙一樣的蕎麥從枕頭裡洩了滿地都是。他又將被子掀起,扯著被面撕了。裡面已經睡成團狀的棉絮抖散扔在了腳下。揭了床單,然後將床拆了。每根木頭都細細看過。
太粗暴了!怪不得他要趕著關門。林一川以袖掩鼻躲避著揚起的灰塵,心裡腹誹著。
轉眼間,床已成了一堆地上的垃圾。接著是衣櫃,爐子。一片狼藉。
丁鈴累得叉著腰喘氣,一腳踢飛一個破碗氣道:“能把自己的臉都削了,他能在這屋子裡藏什麼東西?!”
線索難道就隨著老嶽自盡就斷了?丁鈴敢肯定,花匠說不定連姓名都是假冒的。十年前,誰還記得怎麼招了個雜役進來做花匠?關健是人死在自己眼前,煮熟的鴨子飛了。丁鈴想著就生氣,“還有你。居然兩次機會都讓他從你手中逃了。你也太蠢了吧?”
自己查不到線索,反遷怒他?林一川倨傲地昂起了下巴:“大人,您查完了?”
丁鈴哼了聲:“讓開!”
林一川從門口讓開了。
丁鈴正要開門離開,林一川開口了:“被子不知道蓋了多少年,都蓋起了油光。可他卻精心養著一盆花。看來他真是個好花匠。”
花?丁鈴回頭,看到窗臺上擺著一盆茉莉。這盆茉莉種在一隻髒兮兮的褐色陶盆中。長得很是悽慘,兩根褐色的花枝上只有春來抽出的兩片新葉,葉片上蒙著一層灰,除了還活著,實在很難看。
“本官早就發現了。”丁鈴看到過這盆花,發現很久沒有移動的花盆的痕跡,就沒注意到它。但是林一川的話提醒了他,一個連被子都懶得清洗的人怎麼會有閒心種花呢?他暗悔自己被花匠自盡弄得心浮氣燥,如此明顯的東西竟然被自己忽略掉了。他一臉深沉地說道:“因為它不像是老嶽養的。極可能是與同謀聯絡之物。本官才刻意留它在此。等著人來自投羅網。”
連床都拆成一堆廢掉,整出這麼大動靜,還等人自投羅網?哄鬼去吧!林一川自嘆不如丁鈴的臉皮厚。但他還是很堅持自己的想法。他站在門口對丁鈴說道:“大人……能否把那盆花抱過來讓在下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