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老人越來越少了。素公公寂寞,想找個聊天的人也不容易。”譚誠淡淡回著,抬腳就往殿門走去。
素成眼睛一瞪,喝道:“譚公公,你想闖宮嗎?”
隨行的番子一把將他推了個踉蹌,嚇得周圍的小太監和宮婢們簌簌發抖。
譚誠微笑道:“咱家不敢!”
說著不敢,手已經推向了宮門。
“你敢!”素成氣得渾身發抖。
宮門在這一刻開了。春來躬身立於門後,細聲細氣地說道:“宣譚公公覲見。”
素成愣了愣。譚誠的眉峰跳了跳,整了整衣袍,安然邁進了宮門。
九枝銅樹燈臺的燭火在牆角幽幽燃著。春來落後兩步低著頭緊跟在譚誠身後。他不敢抬頭,目光數著譚誠不緊不慢的步子穿過諾大的前殿。
明黃繡九龍的門簾透出一室溫暖的光。譚誠停住了腳步。春來趕緊稟道:“皇上,譚公公來了。”
他親手打起了門簾,譚誠一步就邁了進去。
羊角宮燈將寢殿照得如同白晝。帷帳掛起一半,無涯穿著淺黃色的中衣,斜倚在炕頭的大引枕上。白玉般的臉龐帶著淡淡的倦意,似是才被人從睡夢中驚醒,聲音分外慵懶:“春來,給譚公公看座。”
“謝皇上。”譚誠毫不客氣地在錦凳上坐了,抱歉地低了低頭,“打擾皇上休息了。”
無涯微笑道:“公公這麼晚前來,定有要事。以後譚公公進宮,不論多晚,直接通稟,不得阻攔。”
後一句是向趕來的素公公說的。
“老奴記住了。”素公公恭敬地應下,退到了門口站著。
譚誠欠了欠身:“謝皇上恩典。”
他腦中想起了當年才十歲的皇帝,將內閣的條陳從案几上一掃而落,漲紅了小臉大聲吼道:“這等逆臣通通該殺!”
十年過去,皇帝有了城府。喜怒不再流露於表面。
“皇上令錦衣衛查國子監入學考試作弊。吏部尚書家的劉七郎被揪出了考場。河南總督的公子也被捉了個現形。大概有七名廕監生被趕出考場。三品大員可讓一子蔭恩進國子監。這本是朝廷給官員們的恩典。如今都要透過入學試才能進國子監。朝廷出爾反爾,大臣們頗多怨言。這是東廠收集的背底裡詆譭皇上的官員名單。”譚誠從袖中拿出一張紙來。
東廠監督百官,譚誠此舉無可厚非。
春來上前接過,送到了無涯手中。
無涯看也未看,無奈地嘆道:“國子監生員太多,戶部負擔不起。朕這才下旨舉行入學試。沒想到三品高官的公子們竟相找****作弊,撞到了槍口上。如今怎麼安撫這些官員,譚公公可有主意?”
“皇上下了聖旨。考不過便罷了。作弊被當場抓了現行,還敢說皇上的不是。這樣的臣子,該罷便罷吧。”
無涯咬緊了牙。七名廕監生背後站著的是七名三品高官。就為自家兒子發幾句牢騷就罷官?當他是暴君昏君嗎?
譚誠抬起眼與無涯對視著。今晚東廠試探,卻沒有探出馬車裡的人是誰。他深夜闖宮,皇帝好好的呆在宮裡。金蟬脫殼!以為這樣就能混過去?皇帝的膽子越來越大,想離宮就離宮,倚重錦衣衛,輕視東廠,是該給他個教訓了。
“子不教父之過。皇上,這是內閣的條陳!”譚誠將條陳親自送過去,放在了無涯手邊,恭敬無比地彎腰行禮道,“咱家就不打擾皇上休息了。”
說罷也不等無涯開口,拂袖離開。
無涯鐵青著臉,將條陳緊緊攥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