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的晚餐很簡單,一碗清粥,兩碟小菜。穆瀾面前則放著一海碗雜醬手擀麵。
春來放下面碗,近乎討好地說道:“面裡臥了兩個荷包蛋。”
哎喲,變化真快啊!穆瀾笑嘻嘻地謝過了他。
悄悄瞥了眼皇帝,春來發現主子眉目舒展,小心肝不再亂跳了,喜滋滋地拿著托盤退了一旁。這時,無涯投來了一個眼神,春來呆了呆,又往後退,站到了門口。無涯大怒,眉梢揚了起來。春來頓時想再給自己一個嘴巴,乖乖地退到了門外。
“你別顧及我。我只是想有人陪著吃飯熱鬧一點。”無涯端起了粥碗,斯斯文文地舀起一勺清粥。
穆瀾攪和著麵條看得一愣一愣的。無涯喝粥就像在做畫一樣優美。人和人真不一樣。她也想優雅斯文一點。可惜老頭兒告訴她,女子吃飯是數,男子吃飯是舞。數著米粒吃飯是女人作派。她要像男人,吃飯就要甩開膀子。她很是豪放地往嘴裡塞著麵條。趁著沉默吃飯的時間,尋思著無涯究竟從哪兒看到了自己的破綻,生出了疑心。
見她吃得呼呼生風,無涯感覺嘴有點淡,嗅著面香,悄悄嚥了口唾沫。
正巧穆瀾抬起頭,看到滑動的喉節。男子的喉節!
在船上穿短襦衣,習慣在脖子上搭條圍巾。換成直綴長衫,她的中衣領子比常人的要高出兩分,且款式做的是對襟扣,而非普遍的斜領敞衫,能掩住她脖子。
她換僧衣時特意瞧過了,領口雖然矮,但並不明顯。
無涯是看到自己的脖子,又覺得她骨骼比男子纖細才起的疑心吧?
十六歲可以說身子還沒長成喉節不明顯。南方男子骨骼纖細,甚至有些連北方女子都不及,也說得過去。方太醫沒看出來,無涯應該打消了疑心。
穆瀾這樣一想。突然就想到了林一川那身寬大的錦袍。林一川觀察入微,他會不會也因此而懷疑自己呢?
穆瀾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她的兩腮塞著麵條,鼓鼓的,雜醬沾在了嘴唇上。怎麼越看越覺得可愛呢?無涯沒了胃口。
“在想什麼?”
他的話驚醒了穆瀾。她努力地嚥下嘴裡的麵條,沒料到一下子被噎著了。當著無涯的面,很沒風度地打了個嗝。
無涯卟地笑起來,端倒了杯茶遞給她:“喝口水就好了。”
真是丟人!穆瀾一口就將杯裡的茶喝了,突然又是一抽。
當著穆家班的人打嗝,她完全沒有壓力。當著靜月般美好的無涯打嗝,穆瀾臉開始發燙:“失禮了!我先出去一會。”
“我有辦法!”無涯想起了幼時噎著打嗝的經歷,二話不說身體往前傾著,扶住了穆瀾的下巴。
穆瀾下意識地扭開臉,又抽搐了。
“叫你別動!”無涯說著扳過了她的肩,伸手就捏住了她的鼻子,“你閉著氣,一會兒包好!”
我可以自己閉住呼吸……可以不捏我的鼻子嗎?穆瀾瞪著他,想把他的手拍開。
“小時侯我也噎到過,母親就這樣捏著我的鼻子,輕聲幫我數著數。數到四十就好了。我幫你數數。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