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像一片輕紗浮在梅村的村舍田野間。嫋嫋升起的炊煙與溫暖的春日陽光讓整個村落充滿了生機。
無涯在恍惚間聽到了無數的人聲。起初隔得那樣遠,漸漸地清晰入耳。他睜開了眼睛。
春來發出了一聲尖叫:“主子醒了!”
好吵!他皺了皺眉。
“皇上,下官再為你把一次脈。”方太醫滿臉喜色,花白的鬍鬚激動地直顫。
空空的房梁,落漆的炕櫃……“這是何地?”
聽到自己的聲音,虛弱無力。無涯反應過來,這場病來得急,秦剛必臨時尋了個地方落腳。憂慮與焦急就湧上了心頭:“可曾驚動宮裡?”
秦剛趕緊答道:“這裡是靈光寺山腳下的梅村。方太醫出京沒有驚動任何人。家中已安排妥當了。”
無涯聽到自己是在梅村,想起了靈光寺那件兇殺案,吩咐道:“查查那老婦人的情況。”
“屬下已經查過了。幾十年前從山西嫁過來,村中老人尚記得她叫梅於氏。沒有子女,丈夫死後就獨自住在村東頭,種些瓜果菜蔬替人縫補度日。後來變得有些痴呆,更不與村裡人往來。十八年前有個遠房侄兒過來,見她可憐,就給靈光寺捐了兩千兩香油錢,寺裡就一直照顧她到現在。後來村裡人也不知道她的訊息了。”秦剛查這個老嫗,不是對兇殺案感興趣。身為親衛軍統領,他必須懷疑一切巧合,查明是否與皇帝有關。
“倒是件蹊蹺事。”無涯聽得百思不得其解。
“屬下會盯著衙門辦理此案。”
無涯搖了搖頭:“當地衙門查不出來。你遣人去趟山西。再查一查最近靈光寺可來過特別的香客。”
竟然對這件案子這般重視。秦剛警覺起來:“難道皇上懷疑落水一事……”
“不。那是腳踩滑了。”無涯仍然沒有把羅漢壁險些遇刺的事情說出來,“既然那老嫗的侄兒出得起兩千兩銀,顯然對他姑姑頗有感情,還是個有錢人。這十八年他卻再沒露面。朕心存疑惑。既叫朕遇上,就去查一查。”
“是。”
無涯這才伸出胳膊讓方太醫把著脈。
探完脈,方太醫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皇上年輕,恢復得快。先前穆公子為皇上熬製的藥湯極為有效。昨兒夜裡皇上就退了熱。下官這就再為皇上針炙,過兩三天就無恙了。”
無涯聽到穆公子三字,不覺詫異:“小穆替朕熬藥?”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春來低下了腦袋,不甘願地回了話:“方太醫來之前,穆公子去尋了草藥熬了碗湯藥。”
方太醫拿出艾條與銀針。無涯由春來侍侯著解衣。他想了想吩咐道:“朕就在梅村養病。遣人去行宮給太后報個信。就說朕在靈光寺盤恆幾天。穆公子既通醫理,讓她先留下來。”
聽皇上話裡的意思,要瞞下這場病,將養好了再回宮。皇上怎麼能在這麼簡陋的山村養病呢?春來急了:“皇上,直接去行宮吧!這地方……”
無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春來嚥下了話,垂著頭出去了。
“穆公子師承杜之仙,醫術還行。朕記得當年是方愛卿去揚州為杜之仙瞧的病?”無涯看似隨意地問道。
方太醫捏著艾條的手顫了顫,差點灼到無涯的肌膚。他深吸口氣,手再次變得穩定:“皇上幼時,臣曾奉太后懿旨去揚州替杜大人看病。杜大人咳血的舊症難以治癒,辜負皇上與太后娘娘的厚愛了。”
無涯沒有說話。方太醫專心致志地下針艾炙。安靜的環境中,方太醫以為閉著眼的皇帝已經睡著了。收拾好艾條銀針,他輕輕為無涯搭上被子,拎著醫箱躡手躡腳往外走。
“朕信得過方愛卿。”
突如其來的話讓方太醫差點沒拎住手裡的醫箱。皇帝的話令他又激動又惶恐,瞬間軟了膝,朝無涯跪地行了大禮:“皇上厚愛,老臣惶恐。”
“去吧。”無涯這才安心地睡了。
出了房間,方太醫情不自禁抬袖擦了把冷汗。
秦剛辦完皇帝交待的事,見他出來趕緊迎上去。
方太醫低聲說道:“皇上睡著了。老夫再開個方子,照方撿藥。不出三天,必大好。”
秦剛鬆了口氣,請他去廂房開方。同時瞟了眼穆瀾睡的廂房低聲說道:“穆公子不知道皇上的身份。你只是個與無涯公子家裡相熟的御醫。莫要說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