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一聽,風風火火的就回了家,把舊被子拆了,抱著棉花來找李銀鳳,大大咧咧問彈棉花需要拿什麼來換。
李銀鳳記得這個小姑娘,她成親那天,她那個不靠譜的姑,王三娥鬧肚子,就是這個小姑娘幫著做的菜。
“你是叫團圓吧,啥也不用給,棉花放這,嬸子給你彈,你有事就去忙吧。”李銀鳳也是個直爽的性子。
她有這麼個彈棉花的手藝,村裡人需要彈棉花,那她就幫著彈,沒說得給東西,是村裡人習慣交換,都拿著糧食來讓她幫著彈棉花。
剛才李奶奶說她忙,現在這個李銀鳳也這麼說,團圓歪著頭,“嬸子,我不忙的。”
李銀鳳愣了一下,“團圓,大家都叫你小廚娘,嬸子以為你有老多事要忙了呢,既然你不忙,那你教教嬸子做那個酸菜魚,我聽興發家的說,照你辦法做的酸菜魚好吃得緊。”
“好啊。”團圓正愁沒法謝李銀鳳呢。
魚,李銀鳳家有,是一條五斤重的鯉魚,是她孃家給送的。她們那裡,河裡最多的就是鯉魚。
李銀鳳利落收拾好魚,按著團圓說的分魚骨和魚肉,先剁下魚頭,把刀貼著魚的脊背進去,一直到魚尾才停,一刀兩刀,魚肉和魚骨就分離了,又按著團圓說的,把魚肉片成薄片。
團圓是第一次看到分離魚,她覺著這也是門學問,於是本來是她教李銀鳳做酸菜魚,變成了她跟李銀鳳請教怎麼把魚肉片下來。
李銀鳳就說了,他們村的人都是殺魚的好手。他們那裡種糧食收成不怎麼好,但河裡魚多,捕魚賣是村裡主要的收入來源。
兩個人你教我片魚,我教你做酸菜魚,忙碌著做出了一盆麻辣鮮香的酸菜魚,李銀鳳聞著這股酸香,臉上樂開了花,“團圓,明兒我回孃家,再拿幾條魚,嬸子給你一條,這酸菜魚也咱兩家分開。”
於是,團圓去找李銀鳳幫著彈棉花,還換回來一大碗魚,李秀才知道後,摸摸團圓頭嘆氣,“團圓啊,都是人情。”
“爺爺,我都記得的。”團圓也不想要,可盛情難卻啊。
……
"二十三,祭灶爺;二十四,掃屋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殺只雞;二十八,蒸棗花;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兒,捏頓餃;大初一兒,撅著屁股亂作揖兒。"等滿村孩子都這麼唱時,這年就快到了,家家戶戶開始炸美食。
每家每戶都要炸的,就是炸糊。等團圓出了桃源村,才知道外面都不炸炸糊,會炸一種類似的油條,不過炸糊更短是實心的,而油條更長,裡面都是孔。
天剛亮,李大花就用白麵,加了蒸熟的南瓜,又打了五個雞蛋和好面。
等團圓蹦蹦跳跳,甩著兩根小辮子來時,面都開了。團圓擼起袖子,就要幫李大花,李大花說先不用,她把面隨便揉揉,切成一個一個的,接下來才是她叫團圓來幫忙做的。
李大花拿出一個木頭做的模子,上面畫著雙魚,中間是一個福字。團圓拿起另一個模子端詳,刻的是一龍一鳳,中間也有一個福字,其他模子還有元寶啊,壽桃之類的,都很喜慶,在桃源村,這模子叫“卡子”,把麵糰進卡子裡摁扁,讓它和卡子嚴絲合縫,在面板上一磕,出來的就是炸糊。
“團圓,這就是你的任務,幫嬸子卡炸糊。”
團圓喜歡幹這個活,有趣啊,拿過卡子卡炸糊,卡好的炸糊,一個個擺好。
李大花往鍋裡倒入大半鍋油,李奶奶也上陣了,她就坐著燒火就行。
團圓放下卡子,突然捧腹大笑起來,笑的李奶奶和李大花一頭霧水,“團圓,你笑什麼?”
“哈哈,嬸子,我就是想起句話,三個女人一臺戲,咱們就正好是一臺戲啊~”團圓一甩袖子,站起來小碎步圍著面板轉了一圈,最後的亮相是拿起卡子,往面板上一磕,一個炸糊又好了。
團圓這麼一說,李大花和李奶奶也笑的前仰後合,可不是嗎,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團圓,李大花和李奶奶三個女人,是一臺大戲。歲數最小的團圓麻利地卡炸糊,歲數中間的李大花負責炸,老當益壯的李奶奶負責燒火。
李大花剛把炸糊炸的兩面金黃撈出來,秤砣就一陣風地跑進來,“娘,我先嚐嘗。”
一掰兩半,秤砣給團圓一半,“團圓,先歇歇,吃個炸糊。”
團圓把額前的頭髮掖到耳後,接過還冒著熱氣的炸糊,她啊嗚一大口咬下去,外面炸的酥脆,內裡卻是軟的,帶著蛋香,南瓜的香甜軟糯。
“嬸子,真好吃,我又幹勁滿滿了,咱倆換換吧,我來炸炸糊,你來卡,我坐的屁股疼。”團圓晃著小屁股,其實哪啊,她就是看李大花累了。
每每這時候,全村最讓人羨慕的就是七丫一家子了,九個女人,個個都能幹,還可以輪班幹,又快又輕鬆。
炸完這兩樣,接下來三天,女人們也有的忙,得做麵食,一天做棗餑餑,一天做桃餑餑,再一天又是包包子,團圓天天去給李大花幫忙,李大花今年又是連團圓家的份都做了。
這樣忙忙碌碌,就到了臘月二十八,該殺年豬了。
一大早,養在七丫家的大肥豬就被村裡的漢子趕出圈,一通忙活,就成了一堆豬肉。
里正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竹籤,一臉嚴肅。被家裡人選出來抽籤的,更是都一臉嚴肅,這可是關係到能不能過個好年的大事。
“跟往年一樣,一個個過來抽,誰抽到短的,就拿走豬頭。”里正說完,按理抽籤就開始,結果今年“嘎嘣”到此結束了。
團圓站出來,蹦噠到里正面前,“里正叔,這豬頭給我和我爺爺吧?”
里正一直覺著團圓很聰明,這會對這個判斷有了懷疑,“團圓,這個可是豬頭,就只能煮,處理不好,味道還不好。”
團圓今天穿著花衣裳,頭上還扎著她給七丫買的那種頭花,小臉蛋也紅撲撲的,活脫脫一個小童子,“里正叔,我真的想要這個豬頭,今年不用抽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