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舉著筷子,語氣苦惱,“秤砣,我不要吃,我要看,你難道不想欣賞做得這麼好看的魚?”
“魚不就是用來吃的嗎,你要想看,你自己做著看唄,噢,你不會,那你在一邊看我們吃吧。不嘗味道,光好看沒用。”秤砣一筷子一筷子吃得過癮。這魚不跟河裡的鯽魚那樣都是刺,真好吃啊。
對啊,秤砣的話叫團圓醍醐灌頂,她是本末倒置了,食物外形再精緻,最關鍵的還是味道。
“你看著吧,我肯定能學會,叫你刮目相看。”團圓覺著自己這麼聰明,只要用心學,肯定是能學會做菜的。
團圓舉著筷子到了魚前,一根光禿禿的刺,只剩個魚頭,秤砣朝其他幾個小夥伴使眼色,大家慢慢往後退,其他小夥伴呼啦跑了,只有秤砣被李大花提溜著後脖頸子提到灶前,“天天瞎跑,過來給娘老實燒火!”
可憐的秤砣,蹲在那裡,一根一根不情願地添柴,去瞟團圓,團圓可是全村第一的燒火丫頭,趕緊過來替他的班啊,可惜團圓正在啃魚頭,一邊啃一邊評價,“魚肉好入味,跟爺爺做的不一樣。爺爺做的,湯好鹹,魚肉寡淡無味,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團圓的話,聽得李大花哭笑不得,這孩子吃個魚頭都評價得頭頭是道。
秤砣看團圓接收不到他的眼色,粗聲說:“團圓,差不多得了,趕緊過來燒火,這可是你的活。那魚頭你拿回家慢慢品吧,品完你能寫一篇好文章。”
李大花一聽,揪秤砣耳朵,秤砣哎呦哎呦嚷,“娘,我不是偷懶,我是有正事呢,那個小少爺交代我點事,我得給人家辦了。”
團圓放下筷子過來燒火,李大花放開秤砣,秤砣揉著耳朵跑了,李大花問團圓,“團圓,人家做的菜真的比咱做的味道好?”
菜講究的是味道,李大花是看不上那些花裡胡哨的裝飾,特別是那個廚娘忙了一通,卻說做壞了,李大花覺著是浪費。
她不瞭解大戶人家的講究,在她看來菜做得挺好啊,而挺好的菜被說成不能入口,李大花就看不上這種人,跟她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
團圓夾了一點魚鰓的肉,舉到李大花嘴邊,李大花嚐了嚐,真的好吃,是她做不出來的味道,“團圓,你說這麼好吃,那個小少爺還不吃,他想吃啥,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火不旺,團圓用燒火棍在底下撐出空隙,柴火呼啦呼啦響,團圓想起爺爺教她的一句話,“何不食肉糜”,人家有享受的那個條件。
“嬸子,所以說當有錢人也挺累的,嘴養刁了,想改很難,除非他能一輩子富貴,要是中途家道中落,那他的日子就難過了。”團圓搖頭晃腦道。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就是這樣的道理。
李大花覺著團圓說的很有道理,轉而竟有點可憐那個小少爺。
被人可憐的首兒已經到了鎮上的家,一臉的不樂意,見到嚴夫人難得告狀,帶著一點撒嬌,沒了在嚴府時的疏離。
在嚴府,首兒對她這個娘也是疏離的,那個充滿了狡詐的家,叫首兒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偽裝。
嚴夫人從沒把嚴家人對她的惡語中傷放在心上,那些人以為她離開嚴家是逃,簡直是笑話,她只是為了叫兒子體會到這個年紀該有的樂趣。
院子裡的月季花香味宜人,香味飄進屋裡,叫首兒吸了吸鼻子。月季花沒有牡丹的嬌氣,這種也是層層疊疊花瓣的花,好養活,是一種跌落凡塵的美麗,很接地氣。
嚴夫人眉眼溫柔,聽完首兒的話,摸摸他的頭,“是娘叫他們這時候帶你回來的,你可不能因為玩荒廢一天的學業。”
在嚴夫人身上蹭了蹭,首兒彆扭地問:“娘,我們……真要搬到那裡去住?那裡不一樣。”
難得兒子願意膩在自己懷裡,嚴夫人的聲音愈發柔和,“怎麼,你不想住那裡,跟娘說說,那裡的人怎麼樣?”
首兒的腔調更加彆扭,話裡是吐槽,可嚴夫人聽得出,兒子是喜歡那裡的人的,“娘,他們很笨,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都不用猜就可以看透他們的想法。娘,他們傻里傻氣的。”
嚴夫人叫首兒站好,看著首兒的眼睛認真說:“首兒,他們那是純樸,你不應該那麼說。娘教過你的,就是出身低微的人,你也不能看不起人家。人家掏心掏肺對你,你說人家傻,對嗎?”
在首兒的教育上,嚴夫人是位嚴母,她叫首兒讀書,更多的是叫他懂理守理。
首兒就是彆扭,才不是看不起秤砣他們,帶點倔強,“娘,我就是跟你這麼說,我……不討厭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