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樓,曹穎開啟門,讓進了彭遠征,向早已等候在客廳裡的曹大鵬夫妻輕輕道:“爸,媽,遠征來了。”
曹大鵬和劉芳立即起身迎了過來。
曹大鵬尷尬地勉強笑了笑,竟然有些不敢正視彭遠征清澈的眼眸。此刻用語言難以形容他真實的感受和心態,往昔這個他從來不正眼相待的窮小子彭遠征,如今已是需要他翹首仰望的人物——而更是他脫離牢獄之災的恩人。
“遠征啊,請坐,請坐。”曹大鵬搓了搓手,最終只說出這麼一句乾巴巴的話來。
而劉芳則紅著臉笑道,“遠征啊,看你這孩子,來就來吧,還買什麼東西,花這些錢幹嘛!真是的!”
彭遠征笑了笑,淡淡道:“也沒買什麼——”
曹大鵬趕緊吩咐道:“小穎,給遠征泡茶——老劉,你趕緊上菜,拿出我珍藏的那兩瓶茅臺酒來。”
“遠征,這邊坐,請坐。”曹大鵬畢竟是當了一輩子領導的人,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和心理狀態,用極熱情和殷切的態度招待彭遠征。
從落魄小子到曹家的座上貴賓,彭遠征只用了幾年的時間。但其實這些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無論是彭遠征還是曹家夫妻,都有意迴避了過去種種。
曹大鵬神色肅然舉杯認真道:“遠征,這一次,多虧你幫忙,否則,我就被交代進去了。非常感謝,我代表我本人和我們全家,敬你一杯酒!”
彭遠征笑笑,也舉杯回應道:“我也沒做什麼,都是小穎一個人在跑。更重要的是,曹書記你本人並沒有觸及紅線,在經濟上不存在任何問題,否則的話,我縱有心,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我也以這杯酒,恭祝曹書記重打鑼鼓另開戲,在新的工作崗位上開始新的生活。”
曹大鵬跟彭遠征碰了碰杯,微微有些感慨地輕輕道:“我能有什麼問題?我雖然是黨委書記,但基本上不參與公司的經營,多數時候就是一個擺設,還能出什麼問題?!姓胡的就是故意往死裡整我,而差一點,我就被整趴下了……”
“這一次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深刻的教訓。官場險惡,一個不小心就要栽跟頭。從今天開始,我就釣釣魚養養花,提前進入退休狀態了吧。”
“呵呵,也好。”彭遠征淡然笑著。
隨後劉芳也開始勸了兩杯酒,最後是曹穎,曹穎舉杯邀飲,俏臉微紅,眸光中隱有淚光浮動。
這是彭遠征頭一次與她和她的父母坐在一起,氣氛友好密切。這曾經是曹穎無數次夢想過的場面,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人固然坐在了一起,但心與心的距離卻是隔著千山萬水了。
“遠征,謝謝,我敬你一杯酒。”曹穎端著酒杯站起身來。
彭遠征心裡暗歎,也站了起來。“不說敬不敬了,我們是老同學,又是好朋友,該做的我一定會做,以後千萬不要這麼客氣。”
曹穎痴痴地凝視著彭遠征,面帶微笑,心裡卻如刀割一般疼痛。
……
從曹家出來,曹穎一路送到了彭遠征家的樓下。其實不過是兩座樓的距離,不會超過30米。
到了樓下,彭遠征回頭笑笑:“小穎,我到了,你回去吧。”
“我們以後是不是再也沒有了見面的機會了……”曹穎有些傷感地望著彭遠征,將手裡的一個保溫桶遞了過去,“這是我熬的綠豆粥,你今晚喝了酒,回去喝點粥解解酒!”
彭遠征心頭感慨,慢慢接了過來,嘴唇動了動,想要說幾句什麼,但卻又無話可說。他咬了咬牙,轉身離去。
曹穎望著他緩緩上樓的背影,眼圈發紅,淚如雨下。她驀然轉過身去,瘋狂地向生活區外邊奔跑了出去,引得進出的機械廠職工及家屬紛紛側目。
曹穎大腦中一片空白,她就是想要發洩,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慟哭一場,但就在她橫穿馬路的時候,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將她撞飛了去,當即發出刺耳的緊急剎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