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的臉色一變,郭偉全有些惱火地罵了一聲,“都這個時候了,這個孟建西還在跟我們推諉扯皮!要先善後,再談其他!難道發生這種事情,就是我們願意看到的嗎?”
彭遠征嘆息著擺了擺手道,“算了,老郭,不必跟他們較勁了。企業有責任,我們縣裡也有責任,迴避是迴避不了的。這樣吧,智靈,你回去跟孟總說:我們縣裡可以承擔一份意外傷害賠償,我向韓書記彙報一下,看看能不能爭取從縣財政劃撥一塊錢,但具體數額和標準需要核定。另一方面,我們可以接受一到兩名死者家屬在縣裡企業就業,華商公司的專案開工在即,解決一兩個人就業也不成問題。”
“企業承擔一部分賠償,另外把那套福利房繼續兌現了。你過去跟企業溝通,這就是縣裡的態度。我希望能儘快安撫好家屬,在最短的時間裡善後,別再添亂了。”
……
另一邊,氣源廠倒塌的圍牆邊緣部位,李銘然和謝輝帶著縣局的十幾名幹警認真勘察著現場,縣局上下和各派出所臨時抽調了百餘名警力,幾乎算是全體出動了。
仲修偉帶人圍著圍牆轉悠了一會,又走訪問訊了氣源廠的一些當事職工和部分被逮了現行的參與哄搶鬥毆的村民,基本上把事件的前因後果梳理出了一個大概脈絡。
應該是這樣的——
早晨,附近村子的兩個農民見過年期間氣源廠內值守的職工很少,尤其是煤場這一塊,幾乎無人看管,就動了歪念頭。
他們見氣源廠的這一段圍牆因為建得匆忙而並不堅固,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抹上水泥,只是簡單地用磚泥壘砌而成,就用鐵鎬偷偷摸摸撬開了一個可供人出入的小洞。
兩人本想趁人不注意,溜進去用麻袋包裝幾包煤塊供自己家裡取暖做飯用,也沒想“大幹一場”,佔點小便宜而已;然而,他們的行動被村裡人無意中發現,就一傳十十傳百,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蜂擁而來,一開始還躲躲閃閃,到了後來,在法不責眾心態的支撐下,就演變成瘋狂的哄搶,從而釀成了流血衝突。
這兩人已經被警方控制起來,算是罪魁禍首。
兩人被縣局的人用手銬拷在現場外一棵老槐樹上,李銘然望著這兩人心頭髮恨,恨不能過去狠狠踹這兩玩意一腳。
一袋煤引發的一場血案,給縣裡帶來了無盡的麻煩!
李銘然招了招手,謝輝附耳過來。
李銘然壓低聲音道:“謝輝,調查結果先不忙下結論,同時囑咐參與調查的同志們嘴巴嚴實一點,我這就去向彭縣長彙報!”
李銘然向謝輝投過意味深長的一瞥,謝輝心領神會,連連點頭。
案情其實並不複雜,問題的關鍵點就在於一點:氣源廠的圍牆是自行坍塌還是有人故意盜挖,如果是前者,哄搶事件固然還是令縣裡難堪,但終歸還有一塊遮羞布的;可如果是後者,性質就變了,要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同時縣裡的臉面也無處擱了。
……
寒風凜冽,遠端的村落裡隱隱還傳出一兩聲無聊的犬吠和稀稀拉拉的鞭炮聲。彭遠征迎風而立,臉色肅然。
李銘然壓著聲音說了說自己的意見,彭遠征嘴角一抽,卻是非常沉重地慢慢揮了揮手,手勢在半空中定格下來:“老李,實事求是,絕不遮醜!”
“這種遮遮掩掩,完全是自欺欺人和掩耳盜鈴!縣裡已經出了一個大丑,如果再做這種捂蓋子的事情,會更丟人現眼!”
“好吧,彭縣長,我這就讓縣局的同志行文出初步的調查結論。”李銘然嘆了口氣,他本是一個建議,既然彭遠征不採納,自然按照彭遠征的指示來。
彭遠征點點頭,突然轉過頭來目光變得鋒利如刀:“老李,安排縣局的人馬上行動,參與哄搶的人,必須把煤塊都原封不動、一塊不少地送還給氣源廠,可以既往不咎;而在哄搶中參與鬥毆的人,全部帶回去,逐個梳理排查,一定要把行兇者揪出來繩之於法!”
“這個鎮的鎮長、書記就地免職,這三個村的村幹部嚴懲不貸——我已經跟韓書記透過電話,韓書記同意了。”
李銘然肅然點頭,大步而去。
過了一會,十幾輛警車警笛呼嘯,疾馳離開現場。彭遠征凝望著漸漸消失在沉沉霧霾中的警車,那閃爍的警燈遠去,心頭的煩躁感和憤怒感一點點紓緩。
基層工作,鄉鎮、縣這兩級——尤其是像鄰縣這種窮縣和落後小縣,頭緒最多且最容易出問題。他心裡其實有著充分的思想準備,只是這種哄搶事件讓他感覺到某種悲哀和無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