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的話一出口,鎮裡的領導班子成員都默然垂下頭去。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這樣的事情肯定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的。而區裡。相應的分管區領導,也要承擔領導責任。
按照慣例和官場規則,這種帶有不可抗性、非權力責任導致的“天災”事件,一般是由分管副職官員站出來。但郝建年走後,鎮裡領導的工作並沒有進行明確分工,企業這一塊,有好幾個領導“攙和”著幹,但有誰敢主動抻頭承擔責任?
雖然這種問責多是面子性的。不會真正免職查辦。但處分就是處分,誰願意背上一個處分呢?哪怕是全區通報,也會丟人現眼影響年終的幹部考核。
彭遠征掃了眾人一眼。心裡暗暗冷笑。他正要站出來,卻見李雪燕搶先一步起身大聲道,“秦書記,我是黨委副書記、副鎮長,我分管鎮裡的常務工作和企業工作,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我馬上向區委區政府提出書面檢討,請求處分!”
李雪燕這麼一開口,褚亮等人暗暗鬆了一口氣。
而賈亮和黃河則是微微有些慚愧,心道李雪燕這個女人真是很仗義的。
“不行!我是鎮長。我主持鎮裡的工作。這起堵路事件雖然有其突發和不可抗的因素,但我也有責任。至於雪燕同志,最近正在休病假,基本上沒有參與鎮裡工作。秦書記,我向區委區政府檢討,請領導處分。”彭遠征立即起身強烈反對。
李雪燕急了。回頭羞惱道,“你是鎮裡主要領導,主持全面工作,如果時時處處發生問題都要你來承擔責任,你能承擔得起嗎?”
“我是分管領導,我不能迴避自己的責任!”
李雪燕心道:我一個女人,仕途再走也走不了多遠,背個處分就背個處分;可你的前途遠大,履歷上不能抹上一點黑呀!
兩人居然為了“承擔責任”爭搶起來,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當然,轉念一想,眾人也就明白,李雪燕為什麼會起“爭搶”了——施萍心裡暗歎:女人啊,真是天底下最傻的一種生物了!
秦鳳則目光閃爍地望著兩人,對於李雪燕的“仗義”她暗暗點頭,但彭遠征作為事實上的一把手,能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這在官場上也是比較罕見的。彭遠征這點,讓她刮目相看。
她倒是沒有想到別處去。
“好了,你們也不要爭了。這樣,彭遠征代表鎮黨委政府向區委作個書面檢討,至於區裡怎麼處置,等開過了常委會再說。”秦鳳霍然起身來擺了擺手又道,“散會!”
……
……
送走了秦鳳和區裡的一些領導,李雪燕有些羞惱地衝著彭遠征低低道,“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這種事情承擔責任,要是有了處分,你的履歷上就會有黑點,你將來還怎麼往上走?”
“該我承擔的責任,我不能逃避。況且,我不能讓你一個女同志站出來替大家頂缸。”彭遠征苦笑一聲,“雪燕,你也別想太多了,我們處理得當、沒有釀成更大的後果,頂多是全區通報、書面檢討一下,沒什麼。”
李雪燕搖了搖頭,“區裡倒是無所謂,區裡領導肯定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我就怕市裡會揪住不放。”
“市裡揪住不放?”彭遠征默然。其實他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不管有沒有這種可能性,他都不會讓李雪燕給自己當“擋箭牌”。
他首先是一個男人,其次才是官員。他固然要考慮政績、考慮自己的政治利益,必要的時候還需要使些手段、玩些權謀,但斷然不能因此而失去作為一個男人的血性和擔當。
“對了,城建公司的事情搞定了。他們同意明天就過來跟鎮裡談接手這個專案的事情,你有個心理準備。”李雪燕輕輕道。
彭遠征一喜,笑道,“雪燕,你熟悉對方,要不然你來負責跟他們談?”
彭遠征的話微微有些試探的味道。
此刻已經是晚上,鎮政府大院只有一盞照明燈,在這個初冬寒風呼嘯的夜晚裡,燈光昏暗而清冷。兩個人慢慢行走在半明半暗的院中,上了辦公樓。
走了半截樓梯,李雪燕突然停下腳步幽幽道,“你希望我留下嗎?”
“希望。”
“可是你知道我心裡的苦嗎?”
“……”
李雪燕凝視著彭遠征這張近在咫尺的剛毅面孔,發出幽幽的嘆息聲,“遠征,假如——只是假如,假如你我認識在前,你會喜歡上我嗎?”
昏暗的樓梯上,兩人幾乎面貼面身貼身,李雪燕急促而期待的呼吸聲,縱然是經過了寒風的稀釋,也帶給彭遠征相應的熱度。而她高聳的胸脯兒不住地起伏著,暴露出她此刻內心深處的某種悸動。
“回答我!”李雪燕扭頭轉身的瞬間,胸前的豐盈擦著彭遠征的胳膊一彈而過,她的眸光裡閃動著幾乎要控制不住的情潮。
“我不知道。”彭遠征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有撒謊。他知道李雪燕現在需要一個善意的可供她偽裝的謊言,可他卻不忍心讓她沉浸在謊言的幻夢中不可自拔。
“你是一個強盜,你偷走了我的心。你是一個屠夫,你殘忍到一個讓我無地自容的程度。”李雪燕緩緩閉上眼睛,兩顆晶瑩的淚花兒奪眶而出。
彭遠征一陣情懷激盪,他猛然一把抱住李雪燕,緊緊地抱著。
寒風吹來,靜寂無聲,只能聽見兩顆心的律動。直到樓上傳來有人下樓的聲響,彭遠征才伏在她的耳邊輕輕道,“雪燕,對不起!原諒我!”!!!